酒宴之后,吴有才果真去问父亲,问会规对他有什么约束,其父告诉他,说这桃花营的人都是外来户,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人们只知道有陶家世传的田园会会长,不知道有皇上,功名之事田园会祖制规定,凡田园会子弟不得为官,从陶祖公以来,会上设立了助学基金,扶助田园会子弟读书,但学成以后只能办学,经商,创实业,为振兴桃花营効力,不能科考入官,否则要退回所得助学基金,并举家举族退出田园会。
吴有才功名心切,对父亲说:“那钱要退就退吧,我要参加来年乡试,为吴家争光。”
吴父摇摇头对儿子说:“你祖父早年是有银钞存在钱庄,可用于置田和后来你叔伯成家,那存银早就告罄了,分家以后为父并无积攒,你求学十年,每年都靠在会上获得五十块银洋的资助,现在都要退还,咱退得起吗?”
说到退会,吴父更是摇头,说:“儿呀,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离开田园会的恩护,咱吴家人会成为没娘的崽,往后在这里站不住脚呀。再说陶家是咱们的恩主,这事又是祖制难违,你就按陶老爷说的,在桃花营办学吧,我送你读书原本也不过是想让咱吴家出个读书人,不让外人小瞧咱们,啊。”
既然父亲感到为难,吴有才便不好再强求,只好放弃了参加科考的念头。然而他这是被迫的,他对陶家怀恨在心,陶永几次请他为会上去办学他也不干。
后来吴父过世了,吴有才以秀才和长行长子身份成了吴氏族长,通过经商他也发了家,在他的主持下,吴氏家族建起了祠堂,他们以吴世林为始祖,修了吴氏族谱。祖祠落成,吴有才召集满族男丁大祭,并邀请外族头人庆贺。
吴有才一心想出人头地,早年他想通过科考入仕为官,却受到田园会会规的约束,使他梦想破灭,对此他一直在怨恨着陶家,现在他当了吴氏族长,建起了祠堂,便想对陶家吐吐恶气,于是他将始祖吴世林的牌位冠上当年的王侯封号,立为太平天国靖安王之位,如此就标榜着他吴氏一门是王候之后,而他则是侯门的一族之长,与你陶家一样,何其尊贵。
这就很有点像刘备冠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的味儿了。刘备本出身织席编篓,社会地位低微,而起兵后冠以中山靖王之后的尊名,便成了皇叔,便有了社会地位,有了号召力,最终打出一片天地成为了三足鼎立的蜀汉之主。吴有才想在桃花营出人一头,可以前科考入仕之途被陶家所挡,他好丧气,现在他摆摆祖上的显赫,炫耀炫耀他的贵胄之尊,总不会有人再来阻挡了吧。
可是不然,吴有才此举招来了外族头人的非常不满。想那封建时代地方上的家族争雄何其激烈,争坟山,比武威,夺地域霸主之位,常常闹到铜锣一响族与族之族之间大打出手的程度,现在你吴家在桃花营称大,外族头人便想,你吴氏一门不过是一个破落户的子孙,是陶家收留了你们祖上,你们才得以在这里安生,你们凭什么在这里妄称候门?因此未等祭礼完毕,外族头人中便有人请田园会长陶永去了。
吴有才心性高傲,因为对陶家心存怨恨,在邀请外族头人时,竟然不亲自登门,只派一名老奴送去请帖,而陶府是桃花营的至尊,吴有才如此傲慢,陶永大为恼火,因此他没有赴邀,现在有外族头人因对吴家立王候牌位一事不满来请他,他也傲驾,不愿屈尊去登吴氏之门。
可转而一想,陶永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当年朝廷对太平天国余党的清剿是满门抄斩,所以吴二毛尽管是个几岁小儿也成了朝廷钦犯,现在虽说已是宣统年间,朝廷对太平天国余党的清剿早已烟消云散,可是终究没有改朝换代,朝廷对反清之党还是要镇压的,这些年先后有白莲教,红枪会,义和团等与朝廷作对,最终都被剿灭,而受害的总是黎民百姓。现在这吴家竟然供起了太平天国的王位,官府一旦知道,他们能不认为这是太平天国余党死灰复燃,要召集旧部反抗朝廷吗?对此官府能不追究吗?而这靖安王一脉是他陶家收留在这里的,一旦官府追究下来,陶家便脱不了干系。这干系一是窝藏罪,这一条刀不刨不掉,水洗不脱。二是纵容罪,陶家对桃花营的统管虽然没有官府委任,但历代以来陶家一直在统管这总是事实,现在吴家立起太平天国靖安王的牌位,你陶家不闻不问,这不是纵容是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陶家就要受牵连了。陶家受了牵连这对桃花营又意味着什么?主上不振治下则乱,那些对会权会产有窥视的人就会乘机争夺,白族人为图会产分红更会闹出事来,这对桃花营不是一场灾难吗?
为了陶家免受牵连,也为了桃花营的安宁,陶永不得不去了吴氏祠堂。在那里,他把吴家的来历,把供奉靖安王牌位的利害关系一一说了,之后他责令吴有才把太平天国靖安王的牌位撤下来,改立族氏牌位。
这下吴有才的脸面可就丢大了,但他又不敢不撤,因为外族头人都对此反感,陶永更是全桃花营的至尊,又是收留吴家祖上的后传恩主,现在这事牵连到了陶家,这指令他无非违抗。没办法,吴有才只好恨恨的把靖安王的牌位取了下来,重新立上族氏牌位。
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