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府正厅摆开了八张四方大桌,定亲宴将开,场上宾客满座,只有上首的四个席位还空着。桃花营习俗一般喜宴要在上首设四个尊位,面向宾客左席的右边位为上上席即第一席,右席的左边位为次上即第二席,左席的左边位为主陪席即第三席,右席的右边位为次陪席即第四席,真个位次分明。现在陶四爷开始尊席,他在心中划定,尊女方父长未来的亲家公程友四坐上上席,他自己是男方父长,又是统管桃花营的田园会长,不能有**价,自然应坐次上席。两个陪席定什么人为好呢?他在斟酌,这时他看到儿子在梁满福的陪伴下入席了,他心里突然有了一点轻松,虽然从儿子的神容看见不到他有半点欢愉,但他总算没有走,并且换了新的衣服,浑身光鲜。有了,主陪席就是梁满福,次陪席选一白族头人,以笼络感情。
于是就按这划定尊席就位,陶四爷从客房请出一位蓄着大反头发型,显出一脸福相的阔气人来到大堂,为了显示其尊贵,陶四爷以司礼式对宾客高声宣呼:“程大老爷,程氏大姓族长友四公,意许龙女于本家大驾光临,请为上宾。”程友四向大家拱拱手自谦:“上宾不敢,幸会,幸会。”陶四爷施礼:“别客气,请——”程友四入座上上席。之后陶四爷自表:“陶某尽本家之谊理当迎奉,这次上之位我就窃居了,诸位见谅。”于是陶四爷自就二席。接下来陶四爷又宣:“请本府管家梁满福升上,入座主陪席——”
“噫,第三席有这样尊的吗?”宾客中有老夫子小声议论。
的确陶四爷对这一席位的尊法人们不可理解,尽管梁满福是陶府管家,可他毕竟没有主家名份,是下人,满堂宾客中地位比他高的人比比皆是,怎么就尊了他位次第三的主陪席呢?梁满福也有自知之明,怎么也不肯入座。看此情形陶四爷发话,说:“满福哇,你不要顾忌你是下人,我没把你当下人看,现在我叫你上首坐席也自有道理,你就快上来,我有话说。”这下梁满福知道了,老爷是要借他上坐尊席办事,再执拗不坐反而是对老爷的不尊了,于是他战战兢兢的往主陪席坐了。
再之后陶四爷尊了江老山为次陪席。江老山在十年前的那次庆典中充当了暗助吴有才的角色,对这事陶四爷后来清楚了,但今天他仍让他露脸光鲜,不为别的,就图通过他赢得白族人的人心,在桃花营里求个安宁,其次是为显得他胸襟宽廓。江老山也明白,他脸上有光,欣欣然的入坐了第四席。
都入席了,陶四爷举杯致言,说了些今日之宴主为陶程两家订亲,兼为犬子斯任考取燕大庆贺,感谢各位光临之类的话。说完大家频频举杯,开怀畅饮。
然而上席中陶四爷却依然心事很重,他想,所订亲事的程家女儿程九姑是程府唯一的千金,父长程友四对她视为掌上明珠,十分的珍爱,席前他与他议事时说,虽然两家门户相当,这方面他没说的,但是他长年在外经商,对陶家少爷不了解,他要在席上与陶少爷交交心面谈一番,其意是要对他儿考察考察才放心。可是儿子对这门亲事并没有从命,刚才还要临场出走,现在虽然免强到了场上,但并不说明他就转过弯来了,如果他在与程友四的交谈中坦露出不愿意,那岂不要坏事?而与程家联姻关系到桃花营家族势力的格局,因此这订亲之事至关重要,因此他得稳住儿子,出不得纰漏。因而为了稳住儿子他又想到了对梁满福的席上借用。
这会儿他把儿子招来本席,让他坐上预留的对座。陶斯任不声不吭坐好了,陶四爷给儿子斟了杯酒,随之便打起了预防针,说:“儿子,今天你的身份有些特殊,所以坐这上席的有你的三父,你可要弄明白”
陶四爷这么说众人都莫明其妙了,父亲就是父亲,父亲只能是一个,怎么陶斯任就有三父了,席上人等一遍茫然。陶斯任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不知父亲是啥用意,他愣了起来。
茫然间只听陶四爷接着说:“何谓三父?那就是生父,岳父,马父。生父是我这不用说,岳父是程老爷,虽然今天还只是订亲,但父母之命已定,程老爷就是你的岳父。马父是梁管家梁叔,你的童年是在梁叔的肩膀上长大的,所以他就得了一个雅号,人们叫他马父。至于今天为什么要尊你的马父上座,那就要说说我们凤西城里的马父碑了。”说到这里陶四爷漫聊似的既对儿子也对席上人讲了马父碑的来历。
来厉说,几辈子以前凤西县出了个大孝之人,这人是县令,本县人,幼时聪明伶俐,刚刚启蒙便能吟诗对句,他父亲引为自豪,十分痛爱他,经常让他骑在自己的肩膀上送他上学。教书先生对这位慈父很感叹,《红楼梦》里说,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不知这童子有没有体会到他父亲的这份痴情,他是他的弟子,如果体会不到,他当好好的去教导他,于是他以这童子坐骑父亲为题,让他对句考试他,先生出了上句,说:“子以父为马,”这童子聪明,他理会到了先生的用意,马上对出下句,说:“父为子成龙。”先生很满意,自后更加用心的教授他。后来这童子长大了,科考中了状元,可是金榜题名时他父亲却得病死了。为了报答父恩,他放弃官位毅然回家丁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