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慧殿距离摘星楼并没有多少距离,皇后沉思之间,轿夫已然告诉她摘星楼到了。这里是历代天枢处观察星象之地,所以显得神秘而且庄严。其中有许多先贤留下的机关陷阱,后来公子接手以后,更是在摘星楼中布置了好几个大阵,所以这里的防范要比皇宫里面还更加的严密。皇后下了轿,掠了掠额边的头发,自有下人进去通传。她一边百无聊赖的等候,另一边却也在不停的思考利害得失。公子在朝期间,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而且她也从未主动要求过面见公子,对于这个传奇的年轻人,她心中既有些警惕,但也隐隐的有些佩服。公子代天巡守边疆,虽是白身,却令得北疆和狼族止步了好几年,此等人物,倘若万不得已,她并不想与之为敌,只可惜造化弄人,最终还是走到今天这一步。
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沉思,皇后霍然抬头,先皇李天易正由摘星楼里走了出来,看到皇后时他也愣了一下,明显没有料到竟然在这里遇到她。皇后也有一瞬间的愣神,紧接着两人便都笑了笑。李天易如今只有四十多岁,但两鬓之间已然全是白发,不知为何,皇后心中莫名的就有些酸楚,她盯着李天易半晌,然后微微转过头。自从李天易宣布太子即位以来,两人几乎很少见面,如今偶遇,虽不至于尴尬,但也并无多少热情。
先皇似乎已经见惯了皇后的这种表情和态度,他也不介意,正想转身离开,皇后却开了口:“你今日无事?”
李天易微感愕然,他点点头,说道:“皇后有事?”
两人的对话充满着一种戏剧般的诙谐感,但没有人觉得好笑。皇后神情复杂,她沉默半晌,才又接着说道:“如若无事,不妨一起走走?”
听这话似乎是商量,但语气中却也并无太多的商量意味,李天易暗中叹了口气,一直以来,皇后从未曾觉得她自己在说话方面有什么问题,或许是她强势惯了,但多少年以来,李天易仍然觉得她这种语气很是刺耳,只是,罢了,自己在位之时她尚且如此,如今他已然退位,还是别再计较这些了。
两人没有多余的语言,只是不约而同的朝着摘星楼外走去,这里一路全是假山亭台,景色极是秀丽,只不过因为临近寒冬,所以未免显得有些萧条。
皇后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李天易却又开始轻咳起来。皇后瞥了他一眼,淡然问道:“你最近好像咳的又厉害起来了。”
先皇神情平静,道:“咳了十多年,早已经习惯了,倒叫你费心了。说起来,我记得你每逢冬季便会头疼加剧,最近这些年有没有好点?”
“还是老样子,反正也疼了十多年,忍忍也就过去了。对了,这几年你都在忙些什么?你不是一直酷爱诗词么?现如今退位了,也有时间了,怎么对于诗词一道你反倒淡了?”皇后轻声问道,看着李天易沉默,她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伤感之色,随手捧起一把雪,然后远远的甩往远方,皇后接着道:“二哥亡故后,你便喜欢上了诗词,尤其是等你即位,这种喜欢简直成了一种嗜好,呵,别人不清楚,我还不知道?你之所以如此,并非于诗词一道有多么热衷,其目的多是为了纪念二哥罢了。当年先皇在位之时,罢黜太子,鸩杀二哥,算计老三,你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便是从那时开始,我很少能够看明白你在想些什么,又有什么东西是你所在乎的?只可惜这么多年下来,我仍旧看不透你,人都说最了解你的人不是爱人而是敌人,看来这话倒也没错,等我慢慢的站在你的反面时,我才能逐渐的看清楚你在想些什么,是不是有些讽刺?”
皇后语音空洞,似乎是在询问李天易,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李天易叹了口气,他心中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平静,对于皇后的所作所为,他并无丝毫生气和怨怼,反倒是愧疚的成分居多。作为一个女人,皇后这些年来过得太辛苦了。
“从小父亲就一直在给我灌输一种理念,那就是——如何取悦皇帝。我五岁时开始学习针织,七岁学文,十岁已是有名的才女。十二岁时第一次进皇宫,先皇自第一次见面便将我赐给了你。然后我便悄悄的开始观察你的一举一动,关注着你所有的点点滴滴,因为你的高兴而高兴,因你的悲伤而悲伤,当初听闻二哥被刺于书房之内,我不顾家人的强烈反对,执意进宫,为的便是能够呆在你身边陪你说说话,因为我知道,你和二哥历来关系最好,只可惜那时候你眼中根本就没有我,后来听闻你被人投毒,我不眠不休的守在你的寝宫之外,连着三天三夜没有合眼,虽然我知道即便是我寸步不离的守在你身边,一旦真有刺客我也是束手无策,只不过我当时在想,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那我帮你挡一刀也是好的。没人知道一个从小恐高的女孩子是如何艰难的爬上屋顶,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呆就是三天;紧接着老三造反,你也深陷宫中,我发了疯似的以命威胁父亲,叫他出兵助你,虽然事后并无起到多大作用,但在当时,我却因此事伤透了父亲的心,他甚至提出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随后,我终于如愿以偿的嫁给了你,但多少个夜里我都是一个人独守空房?嘿嘿,王皇后,王皇后,从一开始你眼里根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