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北疆在此时放出“黑潮”的消息实在不是时候。一方面,大唐现如今南征未功,在加上右相王伦突然身亡,朝廷之中本就人心惶惶,而唐人对于南疆的态度历来都不怎么友善,尤其是墉州一战过后,这种不友善便很快转化为仇视,所以,对于耶律延光所提到的“黑潮”一事,几乎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大唐现如今自顾不暇,哪有余力去应对还处于沉睡之中的魔族?再者说,千年以来都未曾听闻魔族的出现,世人大多根本就不清楚魔族是个什么东西。另一方面,作为如今在北疆最有人望的国师大人,其实这几天心中也一直在纠结一件事。
在所有北疆人心中,若说巫王是代表着长生天,那么国师便代表着人间。所有人都知道,巫王是住在大雪山的,但对于国师,却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住在哪里。或许正是这种神秘,每个北疆人下意识的心存某种敬畏,再加上国师历来的一些大功德,他很容易便赢得了北疆一大批人的忠心,这一大批人中,很多都是一些年轻人。
国师的住所其实很简单,甚至显得有些简陋,而且一点都不神秘。他居住在一个距离牙帐不远的小部落中,和普通的牧民们一样,这也是一座毡房,而和他毗邻的这些牧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奉若天人的国师大人竟然就住在他们身边,在这些邻居的眼里,国师就是一个极为普通不过的老头子,和许多老人一样,他成天咳嗽,身体看着并不怎么好,不过这个老头子为人倒是很和善,也懂一些医术,平常的时候,他们有个什么头疼脑热都会去老人家那里看病,也并不觉得老人有多威严,而且,他见谁都是笑眯眯的,很慈祥,让人心中觉得温暖。
但此时,国师的脸色却有些凝重,他对面正坐着一个小孩子,这个孩子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眼神中露出仇视以及倔强,虽然年纪约莫在十一二岁之间,但和普通的孩子相比,他显得更为沉稳,而且,他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大概是因为出身的原因,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并不如何显得惊慌。
国师定定的瞧着他半晌,叹了口气,转头问道:“他今天还是什么话都不说?”
站在国师身边的一个中年人点了点头,说道:“和原来一样。”
国师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若不是我早就知道一些情况,我还会以为这个大唐的二皇子是一个哑巴……”
这个小孩子正是已经失踪了数月之久的二皇子李睿,没有任何人知道失踪的二皇子竟然会出现在北疆,出现在国师的家里,即便是秦鹏,也绝不会想到这一点,皇帝派出了不少的暗侍,侦缉司和影子盟也出动了无数的人手,但却没有一个人想到皇子人在北疆。大唐触手再怎么长,也决计到不了这里。
自从被人掳至这里后,李睿便一言不发,无论别人问什么他都不开口,除了说话以外,别的倒还算合作。即便是面对那些充满了羊膻味、极为难吃的食物,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他每天除了吃饭外便是睡觉,偶尔也会出了毡房去晒晒太阳,国师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或许他也知道,这样一个小孩子,是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逃跑的。在这个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别说是逃跑,若是方向感稍微差一点也会迷路,而且,草原四周,每天夜里都会有野兽出现,无论是狼还是一些虎豹之类,都不是李睿这样一个孩子能够对付的,这是一道天然的防线,如果二皇子还不想死的话,他就不会动逃跑的念头。而这一段时间观察下来,国师很肯定,这个成熟了太多的二皇子是不愿意死去的——这里说的不愿意,并不是怕死。
国师叹气,他几乎能从李睿身上看到李天易年轻时候的影子,一样的坚毅,一样的沉稳,这个孩子遗传了乃父太多的优点,一旦让他成长,他绝对会成为第二个李天易,这对国师的计划来说将会是一个极大的阻碍,若是放在以往,国师会考虑除掉他以绝后患,但现在不行,原因很简单,魔族已经开始觉醒。
国师心存大志,又拥有无上的身手与修为,但他所在意的是一个繁华、热闹而充满生机的世界,并不是经由魔族屠涂之后满目疮痍的环境,其他人可能并不知道,但作为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魔族的残忍与可怕,一旦魔族觉醒,那个嗜血如命的天无极真的出世,仅凭北疆是决计挡不住魔族脚步的,世间唯一能够和魔族相抗者,唯有大唐。
大唐的玄铁重骑名闻天下,即便是修行者在面对此等重甲骑兵时也会觉得异常头疼,除了那些已经越过清越境的高手外,玄铁重骑绝对是任何敌人的噩梦。而对于李天易,他有着绝对的信心,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中年皇帝,其心胸之开阔,手腕之强硬非历朝历代的皇帝们可比,他运筹帷幄,往往在漫不经意的情形下将敌人一个个斩落马下,只有在事后你才会明白这个人是多么的可怕。而如今面对魔族的侵袭,也唯有像这样的帝王才能够担当抵御的重任,相较之下,耶律延光单纯的就像个孩子。
在这种情形之下,国师自然不会和李天易结此死仇,虽说即便杀掉这个孩子,也是神不知鬼不觉,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此事被李天易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