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甚至还担心他熬不过这场疑似感染的低烧,谁也不晓得,他怎么又猖狂地活了过来了。
老姜头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发作,终于看不过眼就发话了:“好了,两条路,你要没好,下去,回舱里休息;你要发威,出去,下船去!”
小榕树大眼一翻,不乐意了:“船?我就是船长,黑胡子呢?”
老姜头摇摇头,好笑道:“他在养伤。你昏睡八个小时不到,看来精神已经很好了,我们被你的小弟折腾了整整一夜,现在天快亮了,如果你很精神,可以自去寻找你的其他弟兄。别翻眼睛啦,这里没有什么东西是神秘的,除非是大海本身。”
小榕树于是改变了策略,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老姜头那点无奈的好笑就变成了纵容的温和,他甚至站到了风向的一侧,自然地替她拨了拨丝绸般的黑发,嘴里却低低地讲授着:“谁要想征服大海,必须先学会了解大海所隐藏的危险。喜欢物理吗?不止是地理……牛顿告诉我们,地球离月亮最近的一端,海洋受到最强的月亮引力,所以会涌向月亮,在相对的一端,海洋受的引力最弱,仿佛要离开月亮,结果,海洋在地球两端涌起,随地球自转,每二十四小时会出现两次**,你经历这种从头到脚的引力,就是这样的力,潮汐力。”
小榕树觉得这番话很动听,是的,它让他想起了糖二,糖二喜欢物理。
于是他坚持重申:“我是船长!我可以命令你们帮我找。”
“你在偷换概念。好吧,如果你要入伙,投名状,明白吗?”
老姜头再次摇头,又整整了她的衣裳,同时在她的头上扣了一顶水手帽,他甚至想亲亲她飘扬的发丝……或许,正是他那么自然而然而又深沉厚重的温柔,让她也自然而然地换回本色性别——
从小榕树光洁的侧脸瞥过去,那朦胧而明亮的笑靥磁石一样吸引男人的视线——而他能看到,有一个人眼里飘出的神情是那样古怪,就像掺杂着监视和渴望、羡慕和嫉妒、甜蜜和忧伤。
灰蒙蒙、潮湿且带着海潮香味的海风从下面刺骨地渗透上来——
老姜头只好为自己的沉溺自嘲,或许,人的秘密的、疯狂而寂寞的心在黑暗中仍然是年轻而生气勃勃的,而且永远不会死。
或许,他迟早得面对这样一个囚徒的困境式的难题。
但毕竟不是现在,这就好,这就好……他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脸上柔和温淳的月色淡淡地散去,顷刻露出了原本温和严肃的神情。
“看来你也喜欢酒,任何事物都有两面,可惜眼下我们只知道坏的一面。在酒精所带来的那种半梦半醒之中,一种遗传,一种埋葬着的感觉;一种想象,一种渴望飞奔和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满足自己的**、仇恨、杀戮的需求,到了明天早上就会被忘却,抑或是变得更加可悲。希望你不要当另一个还没有经受更大不幸就已经发了疯的人。”
老姜头显然不是轻易被人误导的人。
相反,他和善的态度和机敏的应变能力让人很难逃离他的控制——他温情脉脉而彬彬有礼,然而却干脆地把手一挥,他的一窝子海盗就一拥而上,乱糟糟地把他们两个推着扔了出去,洞口“呼啦”一声,岩板又干脆地合上了。
“这个该死的老鼠窝!一窝子水老鼠!”
小榕树惊且怒,然而不及反抗,他什么时候都能信口找到最恰当的词汇来骂人,但也只能如此而已。
他们又回到了小岛的边缘上,面面相觑,有些恍惚,而海风正一刻不停地夹着海浪漫漫来去。
十六的月亮照例要比十五的圆些,要是较真些,就算是十七了吧?
雾很清淡,带着朦胧轻俏的美感。
而在小榕树看来,水面月亮的倒影像一个洞钻入海底深处,有些挑战的引诱,与美感无关。
他先砸了帽子,轻飘飘的,滴溜溜的,忽然,他豪情入怀,手中已经空了的酒葫芦也随手一扔,摔下海去,一会儿后,才“当啷”一声撞在实物上。
小榕树吃了一惊,俯身去看,下面,大约七八米处,海水漫漫地侵着那里,老藤垂下去,挨着这诡异的小岛系着一只系舟——这只是一条渔舟,连风帆都没有,只有一些打渔用的渔网,一支撑船用的篙子。
太原始了!小榕树嫌弃地撇嘴。
他们又四下里扫描了一下,然而,除了他们身处的这个孤岛,就是茫茫夜海,无人、无船,只有无尽的海水、海水,当然,还有迷雾——他们又能到哪里去杀人越货?
但小榕树已铁了心要弄个投名状来入伙当船长了,柳生只管盲从地跟随这失而复得的老大,他根本不曾料想到,这人的亢奋是由于处在了灌下一葫芦朗姆酒的半醉状态,然而,即使料到了,他又能如何阻止他?
再说,他又如何能怀疑他就是有这大海捞针的本事?
小榕树腾空了两手,很老练地抱着垂下海去的老藤就滑下去,落到了那只小船上,柳生紧紧跟随。
这时,就见上面凭空探出了一只黑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