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海盗船
他们仿佛骤然走进了一幅大自然的春宫图,植物与植物在那里抵死缠绵繁衍,生机蓬勃地原始着。
晨曦中,郁翠厚绿的野林薄雾缭绕,古绿深深处不断发出阵阵鸟的鸣叫声,海浪的声音变得遥远,却依然沉重。像所有的热带原始丛林一样,岛上的植物都无比硕大,生长着带有巨大玫瑰花状树叶的凤梨科植物、开着像盘子一样大的花朵的兰科植物,粗壮的茎杆高达八米的树蕨,此外还有像手臂那么粗的藤本植物,它们纵横交错,像蜘蛛网一样覆盖了整个岛麓。
参天大树、虬曲藤蔓,杂草丛生的地上长满了各种藤叶枝蔓,有的从树干根部顺着树干向上攀爬,有的从这棵树缠至另一棵、甚至更多树上……感觉生命膨胀了不止一倍。
这热带丛林又像海绵一样吸足了湿气,浓浓的暮霭不时从中升起、涌动,笼罩着整个小岛,让本就无路可行更加闭塞得彻底,然这岛屿上却没有太平洋岛屿该有的,交错着布满苔藓的又湿又滑的岩石,和被沙石过滤后奔腾咆哮的大小急流,可以尽着焦渴的人牛饮个饱。
他们费九牛二虎之力才穿过了这片绿色的混沌之门,而地势仍在继续拔高,让人攀爬起来十分吃力,特别是那种温室气候,使人耗尽了体力,他们大汗淋漓地用刀和鞭在难以脱身的植物旋涡中一米一米地开出一条路来,而等他们好不容易跻身而过,那强韧的绿又迫不及待、轻而易举地填充了回来……
似乎只消他们稍作停顿,生命也会等不及地“相似相续、非断非常”,成小和尚的轮回精进了!
顺世外道保命的觉悟支配着他们,不敢稍停,只管深入前行。
逐渐深入——
这密林蔽日的荒岛上暂时感觉不到人迹,也没有人行的路,但他们路过之处,飞翔的小鸟、游荡的虫兽似乎都意识到了危险,“扑哧扑哧”地四下里惊走了——没见过人的动物应该没有怕人的本能。
当然,这里除了野生动植物,还有深不见底的山谷,有向前伸出的岩石板,和隐蔽的岩洞入口,似乎蕴藏着无数的奥秘和故事,让人内心不免因恐惧和神秘的渴望而颤动。
但他们实在太过焦渴,同行的又没有好奇的一心,和浪漫的糖二,对于现实的人来说,山顶上的椰树才是他们的首选,于是他们统统忽略掉,只管向上。
向上——密林的上空,树林的枝叶和藤蔓已将整个丛林填充得密不透风,只有阳光从细碎的枝叶间斑斑驳驳地渗了进来,各种不知名的鸟欢叫着。
而随着日出,气温又在持续升高,森林里遮荫蔽日,但却挡不住扑面的闷热和潮湿。
雾始终源源不断地涌来涌去。
大概探入了**十米,也许更短些,他们攀爬到了最高点,植物的遮蔽在这里终于变得疏淡,阳光和海的气息热烈地笼罩而来,湿咸的风也很舒服。
天上的云是一梭一梭的锯齿形的,四围的海是一种凤梨果汁的颜色,太阳像一条上钩的鳟鱼,从云层里凸现出来,看上去,遥远的地方,比如天上、比如更遥远的海域,似乎都灿烂透亮,而越是近海、近地,那雾霭就无处不在,骄阳照不透,长风舞不散……溟溟濛濛,浩浩漫漫,确实符合妖怪最喜欢布阵**的藏身巢穴。
当一缕阳光透过纱帘洒进绿荫来,被深处似乎碧凝的植物晶体反射的时候,光和影又卷土重来,幽深深的内岛如棱镜般幻化着七彩的光芒:红色的菱形、黄色的圆形,就像万花筒般交错在一起,因为泛光作用,水面上波光粼粼,像是彗星的尾巴,而轻轻的波浪时不时在水面上画出一道道皱纹,整片大海就像是银色闪光片的棉絮,越是靠近岸边的地方光芒则越是黯淡。
美得炫目。
但他们禁不住合上眼睑,片刻,回到眼前——
前面,地势又开始骤然下落,这于他们行走大概会有利些,于是他们先在椰树下停下来,喘口气,小榕树猿猴一样灵活地咬了匕首蹿上树,扔下了几个嫩椰果,跳下来,又用匕首一刀一个捅开了,分给柳生一个,他们就捧着椰果,各自喝着甘香的淡椰汁。
小榕树有些心不在焉地嚼着砸开的椰果肉——这椰树有攀爬过的痕迹,也许是猿猴松鼠所为,然而,就像柳生一样,他们都是危机意识过剩的人,那应该不能算是个一劳永逸的解释。
但他们都没有把疑惑说出口。
小榕树不满地瞥了柳生一眼,他现在更需要的是一个能为他解疑惑的人,像兆学疚;或者一个乐观天真的人,像一心;至少该来个务实踏实的人,像伏翼;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像他一样,阴沉而富于忧患的人,这样只会让人的压力更大。
柳生有些受伤地低下头,他一直让他感觉很受伤,这一次的感觉尤为刺心,可他张了张口,没法说出别的话来。
忧伤和寂静却以另外的方式触动他,以一种有些类似静谧的哀愁的东西影响他,就像任何一种由痛苦而生的强烈感情所能起到的作用那样。
然而,看上去,被触动的只是他。
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