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微笑地盯着田忌手中的杯子,“岁月不居,人生多故,境遇不同,时势不同,简直叫人不得不变……锅中煮粥,同归糜烂。树老大自不肯做这明着伤天害理的事,却不怕犯阴损。”
田忌一震,也去看手中那古旧的金杯,许多细节就终于连在了一起:夜明珠、树形铜灯、金银器皿……两个“热内”抬了蛇皮袋下山……他豁然开朗,却是又怒又恨:“他走私的是……他竟然盗墓!”
秋千坦然道:“是!宁为凶手,不做苦主——这就是树老大的江湖之道!不若只听由这天道说,一治一乱圣人留,而秀才造反,又三年不成。要靠老天爷,这是要收割这一方的百姓啊!”
田忌颓然,可见他们一路高调涉江回边城,也是为了吸引视线,好让另一路走私货安全而返!原以为他们是见招拆招,这会才晓得他们行的竟是妙计连环,让人根本无迹可寻!而自己输的也远不止一着!
半晌,田忌才重整旗鼓,恹恹地问道:“糖二先生走时要你跟我说什么?”
秋千赞赏地微笑,道:“他说,树老大和他的弟兄都不想与你为敌,如果田少你直指的只是关哑,那才可以说。”
“你说。”
“他说,你寻关哑,只怕是追着椒椒而来的,人大概真在椒椒手里。他要我在明天公开招亲抢亲,他自去传播说关哑中了我的情蛊,不到场,必死无疑,如此椒椒必放人至。”秋千微微一笑:“秋千之前曾与那人有婚约,名义上也算是关家的人……田少如果有兴趣,可以来与关哑一决高下。”
田忌看她,既优雅又简朴,她那种温柔的韵味,令人倾倒的情致,含蓄而又舒缓的美貌,仿佛从她简朴的衣着里平添了一种新的风韵。田忌不由得就心中一荡。
田忌将残茶一口饮尽,掷杯而笑:“恭敬不如从命,秋老板,明天见吧!杯子……”田忌叹了口气,边走边道:“就算是你的解惑金吧。”
秋千淡淡的微笑维持到他转身,而后,她敛住笑容,蹙眉久久地看着窗外,看那长河水波缠绵,穿境而过,河水婉约地低诉着,她的眼睛里就有波光粼粼,不停地流淌,尽管有些往事已经淹没在河里。
他人看她又何尝不是一道动人而愁人的风景——天渐渐黑了,她黑发旁的绿柳球轻轻地随风颤动,显然有些干枯了,她徒手拔下扔掉,那比黑夜那黑的长发就在黑夜中无声地飘荡,街道上的树木和石头静静地散发着清新的气息,丁丁的鞋掌打在青石板上渐渐远去,歌声寂寞而缠绵地撩拨着夜空的空气……
第二天一早,妆园门前就聚拢着人山人海,门口自有伙计在忙里忙外的招呼客人,络绎不绝的百姓蜂拥而至,为了喜气、为了银两,更为了难得的热闹。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似乎各个早已亟不可待一睹新娘子的芳容。
正午,春阳灿烂明媚,鞭炮频繁地响过,漫天的硝烟中,有一道红影婷婷袅袅现身楼前,飘带轻舞,细碎的银器击响,人们纷纷举头而望,一时间竟静了下来了……新娘子红装素颜,正盈盈倚栏而站。
苗家的服饰穿不离带,饰不离银。苗女出嫁时的嫁妆自然是把这两项发挥到了极致——
银冠、银珈、项圈、披肩、项链、髻簪、耳环、手镯、戒指,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饰品,粲然披挂满身,新娘子上装为缀满银片、银花的大领,胸前交叉式精镶花边的右衽上衣,外罩缎质蝴蝶绣花围裙,下装为一条红艳艳的过膝百褶裙,小腿用绣布缠绕裹紧,再用镶棱形挑花花块,纯精工腰带束在纤细的腰肢上。秋千本来容貌身段极好,这一身装扮,自然让她艳光照人,灵俏耀眼。
人们在最初的一阵膛目惊艳后,随即爆发出轰然的喝彩声。
兆学疚与小榕树就躺坐在这楼顶上,喝着香甜芳洌的好酒,坐看好戏。
他们当然看不到楼里新娘子的妆容,但只看人们的动静反应,就能猜到了其中的艳色。兆学疚不无遗憾地啧啧叹息,“啧啧,我也好想参与啊!老大,现在没有旁人,你告诉我不要紧,嘿嘿,老大,你快十八了吧?听古人说,这是弱冠之年,你虽然是老大,可我年岁比你们都大些,嘿嘿,在这个知情慕色的年纪,得有个人提点你才是。你有没有……晓得思春了吗?”
小榕树万没料到他冒出这么一句来,幸而他总是一脸青黑斑纹,也看不出是否脸红了,当下就恼,他作势要踹:“要我成全你?”
兆学疚连忙止住那满脸春意荡漾的笑,一本正经地介绍道:“打住打住!老大,你看,这抢亲是苗家一种比较野蛮的仪式,新郎的抢亲队几乎是横冲直撞闯入人群,待攻破道道人墙防线,再成功冲进待嫁房时扛起新娘就跑,整个过程虽热火朝天、喜气洋溢,但新娘多多少少会受点伤……”
这时,人群越发汹涌,两路人马各自开始介入,兆学疚与小榕树居高临下,倒好分辨那田忌的手下与关家寨的勇士们在人群中扑打纠缠,锣鼓喧天淹没了他们斗殴的声音,当有人倒地,就算是被排除了继续的权利,百姓中不乏热心的就一拥而上,将人拖下,扔到一旁,随之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