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忌就着大鼓旁边的架子取来一双鼓锤,握在手里,高高举起。
每个人的人心似乎在那一刻都停止了跳动,静待着,聆听着,火把猎猎作响,血脉在血管里突突地奔涌,他们等着那石破天惊的一响……
捶下去的那一刻,田忌闭上了眼睛,这一捶下去,也将界定了他的强权和人生:代代不变的强悍凄楚的土匪歌飘啊飘:吃菜要吃白菜头,跟郎要跟大贼头,半夜听见钢刀响,妹穿绫罗哥砍头。
他知道将来的人生就是这样的,应该是这样的,这是没有避开的选择的,但是,他还想犹豫,还想拖延,还想试着说不。
鼓锤划破空气落到鼓面的距离能有多长?
人们敛目低头,静静地等待着。他们听见火光猎猎,按捺不住的心跳如鼓,那古老凄楚的土匪歌在心头飘呀飘……
“扑通!”
……好闷的一声空响。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鼓锤确实落到了鼓面上,田忌惊得手一松,鼓锤竟然压陷了鼓面慢慢地漏了进去,然后,一个脑袋慢慢顶了上来……
他们的眼珠子几乎要落到他们大张着的嘴里,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嗨,弟兄们,好啊。”
那嘶哑的声音,那飘逸的头发,那比他们都要白净些的脸皮,那热情的眼睛和开朗的笑容,那自来熟的做派,可不正是他们以为可以暂时忽略而又曾经想念的绣衣哥!
上尉站直了身子,半身就从鼓面上探了出来,他又慢慢地地转过头,自以为很幽默地冲怔在当地的田忌眨了眨眼睛,又示好地把一只鼓锤还给他。
田忌一口气顺了过来,心里不知怎么竟然有些放松,于是他不但没有即刻暴跳如雷,反而也不无幽默地回了幽幽一叹,而后冷冷地道:“我不好,只怕你就更不好了。”
这时,底下总算有人反应过来了,田忌的手下冲上来几个,刀枪直接顶上了上尉的脑袋,上尉慌了,连连嚷道:“你们听我交待啊……”
田忌恼怒间竟然忍不住有些佩服,这个人的口才果然了得啊,幸而他用的是“交待”,如果喊得是“解释”,只怕没有什么作用。
小弟们的刀枪于是顿了一顿,他又趁机手忙脚乱地爬出了人皮鼓,只见鼓面已经被齐齐割开了一个对开,容得人爬进爬出。
上尉在人们再一次怒火喷发前低眉顺眼地递出一把锋利的小匕首,田忌接过来,眉眼一肃:“军刀?”
上尉若无其事:“你们用的枪弹不都也是军方‘提供’的吗?有钱就买,没钱就抢,不新鲜。”
田忌冷笑:“那你觉得什么才新鲜?”
“……我被辣得狠了,一时又没自燃化灰,又怕自己忍不住疼,闹腾得厉害你们会烦,就想着把自己藏一藏……我以为……”
上尉识趣地不敢接茬,而是老老实实而又吞吞吐吐地交待着,田忌的脸就一阵青一阵红,心里着实又恨又恼。而事不关己的听着就忍不住想笑,越想越好笑。他们大多烦田忌多些,见他吃瘪,竟对那绣衣哥又多了许多好感。
“唉!真不是故意的。田少,你别急,我错是错了,可弟兄们都齐齐答应过,蛮王选出来才定夺杀不杀我的,你可不能先动用私刑,断了湘西好汉的好口齿啊!”
田忌心中又恨又怒,而底下其他两伙又趁机乱糟糟地附和,替那小子求情。
上尉见他脸上阴晴不定,于是连忙又换了个话题:“各位好汉,田少的道道……现在也有点不好使了,那蛮王怎么算?”
“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绣衣哥,你说!”潘二爷马上接上。
田忌斜眼看着上尉,眼里闪过杀机和威胁,上尉琴瑟了一下,果然又识趣了点:“田少的道道明显比我们的强,我们就听田少的吧。只不过,鼓坏了……可还能补好的,等补好了,我们就得认,弟兄们说对不对?等田少补好了鼓,我们再推举田少为我们新一代九溪十八垌的蛮王,好不好!”
“对对,就这么算……”
其余两伙当然巴不得先这么收场,田忌却又恨又怒:再到下次,那不知又推到何年何月,而人皮鼓少了出其不意这一着,不定还有什么变故。而事情这么一延后,只要蛮王没有选出来,这小子的小命也就暂时保住了。好精刮的如意算盘!
田忌强压下怒火,冲上尉眨了眨眼:“我们这里有句话,兔子掩面,只不就认得是他,却藏不得身子。”
上尉警觉不安,却只能静观其变。
田忌对左右使了个眼色,人群中就有枪夹持了一个人推了出来,上尉蔫了,不消说,这个人正是把身子藏得好好的掩面兔子……关鑫。
田忌上下打量着他,微笑:“看来你真是同乡……”他说着扫一眼新暴发户边城生苗,那里没有异动,于是田忌笑得更愉快了:“那我给你三次机会,回答我。他,是谁?或者是,你的老大,是谁?”
所有人都定在那里,迎接他们过来的人,马上想起了这两人确是一路来的,这信息随即传开来,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