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哗啦啦”地撒出大洋,连自己也不甚有信心地要收买兆学疚。被兆学疚嗤之以鼻后,又自我解嘲地道:“年轻真好啊,我估摸着,你那年轻的心,还没有称出这堆钱的重量啊,这钱虽然扎眼儿,也会让人生出无名儿的兴奋,但在这个时候,你还是可以鄙夷它……我当初也一样儿。”
听了末一句,兆学疚和丁佼都怔住了,要说什么,小猫自悔失言,又悻悻地道:“你信不信,我可以把这戏园子给买下来!”
兆学疚断然道:“你要买下来,我就不在这儿干了。”
丁佼忍不住提醒:“你当你还在这儿干啊……”
兆学疚一怔,苦笑道:“你们都怎么看我?小猫你是这样儿吗?你也不是这样儿吧,没了秋老大,你眼泪也掉过了,气儿也透过了,同时气焰儿也长出来了。然后是独自尊大……昨儿的一笔儿勾销。不用恼,我原以为会这样儿,可是我也不能这样儿,老大赶了我,我也走了,却总还觉得他的事儿还是我的事儿,而我的事儿,也该是他的事儿。有时候,人生之苦,却又在于不搏不行……”
丁佼悠然地苦笑着,清点了账目,把那堆大洋分分,请小猫过目,小猫虽然口中说着上年岁在意钱的话,但也并不太在意,丁佼就收拾首尾,懒懒地接口道:“搏了也未必行……兆少,就这样儿吧,你也别来打搅我了,这个世界对我们是足够大的。”
兆学疚急了,“怎么这样儿?不是……哎,你们都怎么看我的?当然,除了派些戴门子的用场外。”
小猫被他损了一场,也不恼,口舌之争,他们都争不过他,然而可以置之不理。兆学疚要恼,丁佼就道:“不懂得权衡利弊,也不知道量力而行,莫名其妙的坚持一些儿无形的东西,还经常盲目的冲动,最糟糕的是感情动不动就失控,不过那股儿顽固的韧劲儿倒值得钦佩。”
兆学疚一怔,笑容正要绽开,丁佼飞快地道:“当然,这不是我说的,是你们的树老大说的。”
兆学疚真怔住了,随后,笑容傻呼呼地扩大。丁佼又道:“戏园子可以继续租给你,小猫老大也不会找你麻烦,你放心干吧。”
兆学疚没傻多久,小小的欢欣雀跃,道:“是……哎,是老大在罩我!”
丁佼道:“应该说,是他在做冤大头儿。”
小猫忽然冷笑道:“他还罩你,可也不会要你。你们理念不一,行动也不会统一,而小弟们只能听一个声儿。小榕树不可能容得一个与自己意见对立的小弟。”
兆学疚不理他,只望着丁佼,丁佼忽然道:“我有一个问题:如果你走进一个房间,里面堆满了钱,已经满得让你不能前行,但你又不想踏着那些钱,踩着就不能要了,不能用了。你会怎么做。”
小猫沉吟一下,道:“退出去呗。”
兆学疚道:“不退!大不了让一心撑起手立起来,倒着走!”
小猫愕然,丁佼鼓掌,道:“看来你与树老大果然是天生一对儿,他的答案与你一样儿。其实你们都是一类人:动真格儿的时候,并不会考虑走不走下去的问题,而是只想着怎样儿去走。”
兆学疚笑得有点腼腆,真诚地道:“经过这一次,我想我终于明白,原来过去的我,真的没有完全弄懂树老大。我只弄懂了他心狠手辣贪婪无耻的部分儿,却没有弄懂他坚强的、身为老大的那个部分儿。我会好好的跟他沟通,协助他,将……三教九流和五花八门放在心上。”
说罢,兆学疚期待地看着丁佼,丁佼却好笑地看着他,不怀好意地道:“一个人如果对另一个人,到了既想又怕的境地,那就是说,他恋爱了。”
兆学疚真急了,道:“疯了吗你!我爱小榕树!”
丁佼摇头晃脑,道:“不是他,是三不管,你爱上三不管了。”
兆学疚瞬时像泄了气儿的皮球儿,摊在那里。许久,拖起脚步要往外走,丁佼却似乎全知全觉,又道:“他们都不在三不管,这会子,外面差不多天亮了吧?我听纳兰练声儿有一阵儿了……他们约的,就是卯时。你认得的弟兄们都不在。”
兆学疚回头瞪丁佼,丁佼叹气儿,道:“还是地契儿。你不觉得这大罗天今晚也很清净吗?黑龙会要想凭地契儿进驻三不管,他们要在小河南村一次性解决。”
兆学疚不懂:“那儿是哪儿?”
丁佼又叹了一口气儿,道:“兆少,看来你的观念和咱江湖人还是有段儿距离啊。我问你,你认为,天津卫家喻户晓的名人儿有哪些儿?”
兆学疚一怔,沉吟一下,细细数来:“开一代画坛新风的张兆祥?教育家严修?书法家华世奎?实业家周学熙?学者张相文?创办了南开大学、南开女子中学的张伯苓?艺术家兼佛学家李叔同?”
丁佼一一摇头,于是兆学疚又试探地问:“泥人张第一代、民间艺术家张明山?‘老乡亲’孙菊仙?”
丁佼道:“天津卫是一座平民城市,并没有所谓的名人儿情节,连现在的总统曹锟也没人去拜他——可是,却没有人不记得霍元甲霍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