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学疚只道黄千珊耍小姐脾气儿,进去就道:“我还以为你是江湖女子不兴小儿女这一套儿呢,怎么不自见他?”
黄千珊背对着兆学疚,悠悠道:“我自然没有,我是真的不想见他。”
兆学疚好笑,道:“那你为何又见我?”
黄千珊转过身儿来,认真地道:“你真不愿娶我吗?”
兆学疚吓得把花儿都掉了,黄千珊一笑,道:“你见过我姐姐,你说,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兆学疚有点反应不过来,黄千珊自答道:“自然是我姐姐。见过她的人都说,再没有女子可以和她相比。我崇拜她,又嫉妒她。后来,我想,我总有一样儿比她强吧,她为爱削了手指,那我就加倍爱护我的手。”
兆学疚情不自禁地看向她的手,着眼却见那手上斑斑的绑着绷带,肿得同馒头一样儿大。黄千珊也端详着自己的手,笑中带泪,她对她的手,历来很敏感,就像孔雀对自己的尾巴儿一样儿。她道:“我的手,只怕是毁了。没有纤细敏感的触感和神经,我无法完成仿龙尊,所以,我得嫁一个能画出仿龙尊的人。这是我成为黄家女儿的根本。”
“不能排外呀,史冰心不是你师妹了么?”兆学疚笑道。
“你真不明白吗?她聪敏好学,成绩也不菲。然而她太冷静,她投入的是头脑,不是心血,她不具备天生大师的真性情,不会是她。手工业者只能在一方面是杰出的,在机械的工艺方面,这是发明创造最佳的成绩,然而决不能同神性的绘画相比。人的手既有耐心又有娴熟的技巧,能精确地雕出种种形象儿和曲面儿,又能自由地工作……意气轩昂,落笔有力,构图生动,画轮廓,描细节,涂彩,素烧,一窑,二窑,三窑,四窑,再加上八次烧制,燃料的增减,烟色浓淡,火色儿,金色不鲜明,颜料变色儿,表面用新稻草磨了又磨,才能磨出光泽来。”
兆学疚惭惭无言,半晌,他把东西一样儿一样儿放下,装作不在意地道:“我教他卖花儿来着,可他跑遍了三不管,又去寻访了郭老儿,硬把郭老儿的草药加西贝的灌油符灰儿都搅和了一遍儿,又着人试用了,弄了一桶儿来。还有这芦荟儿,据说也是药用的。这是人心,所以我在三不管喊科学都喊得不响了。”
黄千珊把脸儿偏到一边,瞧也不瞧上一眼儿,眼看着没希望了,她又闷出一句狠的:“明儿让那臭胶皮别来,明儿的鸳鸯擂儿田中龙一必定会下狠手。”
兆学疚一听这句,心里又替伏翼生出了无穷的希望,他道:“你还是向着我兄弟,却让我娶你,倒不心疼我被田中龙一打死。”
黄千珊恼怒地转过头,下唇也咬出了血痕,兆学疚心里一软,柔声道:“你放心,你嫁我兄弟,我们也是一家人,仿龙尊我一定会制出来,明儿你只管像你姐姐一样儿,凭心儿去选择自己的丈夫。别的,交给我们。像你这样的好女孩儿,有资格得到幸福。”说完,兆学疚自红了眼眶,大步走了出来。
在门外等待的伏翼激动而焦躁,乱慌慌的自把与黄千珊交会的片段都在心中过了一遍又一遍,心里又甜又酸,觉得大都是自己对不起她的多,只怕她不肯原谅,于是信心又减,心里只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好不容易得兆学疚出来,连忙扑上去,嘴里说不成话儿,眼里全是急切,兆学疚便笑,倒不幌他——“明儿一大早就来迎亲,你那史小姐没有回来,徒弟牌儿打不成,你这女婿就分外娇贵,明儿田中龙一肯定也会来罗唣,你得准备打鸳鸯镭儿!全心全意,下定决心了吗?”
伏翼大喜大忧:“有机会儿……我行吗?”
兆学疚道:“就你也许不行,可这不是不只有你吗?回去!一起协商,明儿让你好好的作个娇客!”
伏翼遂把忧心放下,跟兆学疚回妆园。
向小榕树报告后,合伙商议,都道只要伏翼喝了酒,打败田中龙一不成问题,最好多喝点,下足狠手,打得他不死也残才好。
于是小榕树吩咐下去,在三不管里挑选出一支经验丰富的迎亲队,妆园内也自连夜张灯结彩结挂花红,人人忙乱,惟伏翼特许休息将养。忙了半晌,忽然有人想起,新房还没设置!妆园中根本没有多余的房间!戴门子于是提议,把危险的火药制作室腾出来,搬迁到伏翼原来居住的断砖儿屋里去,反正伏翼住得偏僻,万一出事儿也不会殃及无辜。这一提议得到了大伙儿的高度赞同,于是戴门子吩咐小弟们请能干泥水活儿的去贫民区把伏翼的废墟重垒起来。这边的东西也开始流水线儿一样开始搬迁……很快,新房就腾出来了!
接着,在新房的设置上,开始有出现了不同意见,这个不同意见,主要来自兆学疚:兆学疚因为兰酊的退归而深恨一切复僻,坚持不走旧俗把整个新房布置陈设得无处不火样儿红。戴门子哭笑不得,第一次见这学究犯浑儿,于是不得不耐心给他说明:“天津人爱红、是自明朝设卫城后流传下来的,并不是清朝的传统。你看二小姐就总穿红裙子,天津女孩儿都爱穿红裙子,连我老了老了也穿!连传说中妈祖天后多穿一身儿红装儿,乘苇儿渡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