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打架、要开道,这不正是你爸爸的本行么?但秋老虎混混沌沌地明白,似乎是这么一回事儿,但又不是这么一回事儿。然而他又能有嘛法子呢?女学生娃娃,要干他们老江湖要干的事,这不是找死是嘛?
哪里的街巷中,连大罗天那么大的地方也不隔不了清净,一波一波的呼号势不可挡地奔涌着漾进来,回应着、牵扯着女儿的声音,秋老虎就胆怯了,他一步一步后退去,退到门口,冷不防把门重重一关,加了把锁,又命人重重地钉上了所有的门窗,严严地锁住他的心肝宝贝儿,似乎这能安心一些。
那时,毛姐也面临着同样的难题,他想,大概天底下的父母都一样焦心吧,原本以为那只是一场毛孩子的游戏——从“五四”开始的********,“五四”不又叫嘛青年节吗?可浩浩荡荡地,它渐渐席卷了所有人——可不是吗,你不是青年,不也总得是青年的父母、兄弟、朋友……总之,现下是青年人的战场,不管你参不参与,明不明白,你总得担心、揪心,也愿意掏出心去应和他们,他们捅下篓子,你得拼了老命护着他们,不然,简直就像被人摘了心去一样!
毛姐追着别扭的儿子小猫,一边还要闲不住口地撩拨着安慰他:“管不住的是儿子,看不住的女儿,父母如果不明白这个道理,索性别生孩子了,否则就是花费半生的心血换气生……”
然而,她才十七岁啊,还是个孩子,没有审时度势的能力,不能分辨是非,一时魇着了也是有的——义和拳的大师兄不也说,七岁到二十岁是最容易魇着的年龄么!自己做父亲的要保护孩子,有时候是该替她决断的,以后,她就会明白的……然而,再没有以后了!再没有了!到底也没让孩子明白,自己反倒糊涂了一辈子。那个时期的光景,常常像一个鬼,不用人画符念咒去召唤,就会在他面前出现,把他孤单空虚的老心,渐渐搅得不得日夜不寐,寝食无心。
秋老虎用力捂住了耳朵,唯一一次狠下心肠不肯听从女儿的哀求和命令……从此,女儿在那烈焰的地狱里,一直一直向他这个狠心糊涂的父亲求救——
“爸爸!放我出去啊!爸爸!救救我!救救我!爸爸——”
……
秋老虎被黄千珊与女儿相似的骄矜无畏的青春打动,常常混淆了感情,只把失去的女儿的感情悄悄投到了黄千珊的身上,眼下,他们重回五年前那锥心泣血的光景,如何不令人如痴如醉,如颠如狂?
伏翼却哈哈大笑着,直把所有的声音都压了下去,突然抬起一脚,奋勇地把一个燃烧着的桌子踢了下去,一路砸通了楼梯火路,秋老虎一怔,随即有些明白,伏翼仍是笑,笑着嚷道:“光头秋,你好生接着我的小美人儿……”
在伏翼的长笑和黄千珊的尖叫声中,黄千珊被伏翼高高抛起,那潋滟的裙子,也如一道美丽的火焰,落在秋老虎展开的怀中!
一抱到手,秋老虎马上爱惜地用大毡子盖上包好、抱了就往外冲!黄千珊的哭喊越来越小:“臭胶皮,你快跑啊……”
阁楼里的喧闹外面全然听不到,就在大伙都认为秋老虎已经送死的时候,忽然见一个烟熏火燎的人抱着一个包袱带着一路烟火蹿了出来,众人惊喜,不料秋老虎奋勇一过,一出火场就扑倒在地,马上有家丁上浇上两桶水,迎着炙人的热浪去拖秋老虎,不妨那包袱中又滚出来一个人来,一挣扎出来,咳着喘着喊着“臭胶皮”,又要往回跑。众人慌了,忙把她扯定,几个人把他们架着远离火阁楼,黄千珊只哭喊:“胶皮还在里面……”
兆学疚大惊大喜,神勇地蹦起,大声嚷道:“伏翼,她说的是伏翼,伏翼没死,你要是再挡我我就跟你拼命……”
没有人敢拦他,未待他拔步,却见有一截梯子在前面,一侧脸,却见小榕树正沉着脸扛着梯子也赶了上来。兆学疚着过他的手,当下又惊喜又戒备,小榕树咬牙道:“别空手,拿毽子才好救人,别看我,要有希望,我也不会让弟兄空死!”
兆学疚大喜,忙抢来几张毽子。而那拿毽子水桶的被振奋了,也尽可能拿着东西靠近准备接应,这时,却听得阁楼里嘭然巨响,众人心下又绝望:这分明是顶梁柱倒塌的声音,这阁楼只怕已撑不下去了!
兆学疚迟了一步,却再不肯停,小榕树也自扛了梯子上,柳生生性淡泊,心里却也被带得隐隐激动,行动上却终是慢下了一步。
阁楼上,伏翼看秋老虎救得黄千珊出去,便奋勇地尽力把托着的柱子一扔,外面听到的正是这个声音。
伏翼一得空,便大步踏到窗前,“嗵”地打破了一扇窗子,焰火“腾”地冒了出去,只见伏翼就如同烈火金刚一样,站在窗口,忽然大喝一声:“嚯!看我齐天大圣大破你这盘丝洞……锵锵锵锵……”
园子里的人都惊得呆了,听得伏翼喊罢,忽然就那么焰腾腾地从阁楼上直跳了下来,倒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兆学疚顾不得火,便疯狂地扑上去摇呀喊呀,小榕树早扔开梯子,抢过两桶水,抢上去倾底儿浇上去,滋滋作响。
小榕树和兆学疚都不敢动,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