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清雨仍旧是通过那家医院联系到崔维落的。
前几天一直若无其事袖手旁观,现在决定了要查清楚叔父的状况,反倒火急火燎,唯恐他早已因为她耽搁了时间而死无葬身之地了。
当她说完自己的请求后,电话里传来崔维落毫不掩饰的轻笑,似乎在炫耀着自己的胜利。
“你知道代价是什么吗?”
汪清雨一声不吭,等着他开口。
随便什么都好,他只管直说吧!现在的她脑子只是一片空白。
“你先来这边再说吧!毕竟只是讲电话不方便。我会派人去接你。”
“好。”汪清雨简单明了地妥协,可她顿了一下,又迟疑起来:“那我什么时候回来?”这些天是考前最关键的冲刺阶段了,她不得不顾及学业,。
崔维落又笑了起来:“清雨,你怎么会傻到问我这种问题?”
汪清雨一愣,背部仿佛被冷雨浇透,浑身都冰冷起来:“什、什么……”
“既然你都回到我身边了,我又怎么舍得放你走?”崔维落在电话那端柔声细语。
心弦似乎骤然崩断,汪清雨的头脑中起了风暴般混乱不堪,双眼空洞地瞪着,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而另一边,崔维落在欣赏着她的绝望。
他最清楚不过了。
她心中唯一的信念,付出的艰辛,承受的压力,接二连三的遭遇,这些他全都一清二楚。
明明马上就要到最后的考核了,她竟然连参加的机会都没有了吗?!再怎么拼命劝慰自己,她还是不能接受!汪柏算什么?这个自私、趋利、虚伪的人对她的人生一文不值!难道她竟然要为了这么一个人把自己呕心沥血浇灌的梦亲手扼死吗?!
她不愿意,她不甘心!她决不能接受!
可是那张纸还揣在她的口袋里,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她一辈子也没见过叔父说出过如此动听的话语,而现在这些话就以一种直白到凄凉的姿态保留在这张脆弱的纸片上。
她就是不管他的死活,那又怎么样?!他不是也承认他大错特错了吗?他不是期待着她的原谅吗?他欠她父母的,就让他亲自去地下向他们忏悔吧!
巨大的冲击让她的情绪几近崩溃,乱得好似一团麻线;强烈的恨意撕扯着她的神经,她恨汪柏的良心发现,恨崔维落,更恨无能为力的自己,和把人逼到绝路的现实……但转瞬之间,这些恨意又被生疼的空白代替,让她的头脑和身体都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随时会消散的云烟。
此刻的她,对于崔维落来说一定是场绝佳的戏剧吧?就好像他在社团里创作的那些一样充满观赏性和趣味性……
“好。”
可笑她最后只能吐出这个字,连她自己都要笑出声了,于是挂断电话后,这抹恍惚的笑容就一直挂在她的嘴边。
终究还是不行啊!她不能丢下这样的叔父不管,活在用他的性命换来的安稳中。但她照旧恨他!如果他最终安然无恙地被救回的话,她的余生也再不要见到他了。
这几个月的日子如梦幻般从眼前晃过,显得更加不真实,但一幕幕又都那么刻骨铭心,让她的胸口疼痛不止。
长期的握笔,手指上的茧子都磨出来了;
她的书桌上永远都有淡淡的咖啡味道,那是因为长期熬夜的时候她一向用咖啡提神;
在杭程的指导下,她的笔记本井井有条,下笔的时候极其珍重,仿佛是在用自己的血来书写;
常追在老师身后问问题,有时被刻薄的言辞攻击到面红耳赤,却还是学着低声下气,不住地道歉;
多少次疲惫万分,却依旧在黑暗中醒来,翻来覆去睡不安稳;
多少次午夜梦回,呢喃着元驹的名字,脸上布满莫名的泪痕;
多少次失望,拼搏,绝望,坚持,懊丧,欣慰……
完了,全完了。
她明明已经尽力了,却再也不能走到元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