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府被贴上封条的那一天,汪清雨连自己的家门都没能靠近,也没敢靠近,因为那里早已被各大媒体的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如果她出现的话,恐怕就像进了食人鱼堆,最后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这次又换车了,只是外表依旧平凡到不起眼。陆伯亲自开车,只载了汪清雨一个人,直接上高速开往Z市。
那天闷极了,阳光如同流动的炙热黄金,为一切镀上颜色。车里的空调并不好使,弥漫着汽油和橡胶被烤熟的味道,而车中两个人的心情也一个比一个压抑。
她只来得及拿书包。
汪清雨郁闷万分地扶着自己的下巴,双眼无神地望向车窗外。
几个小时前她拒绝上车,第二天就是期末考试了,更何况她的一切生活重点都在这个城市,无论如何也不能说走就走,究竟猴年马月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陆伯当场急得要动手打她。虽说他终归没下得了手,但汪清雨不仅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心情也委屈抑郁起来。
本想跟白佩寻知会一声,但陆伯把手机夺过去,都没关机,直接把电池和电话卡抠出来。电池当然完好无损,但电话卡并没有幸免于难,直接被丢进了垃圾箱。
所有人跟她的唯一联系就此斩断。
汪清雨心疼得捂着胸口好一会儿。
首次踏进不知如何租来的公寓里的时候,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更没有任何怨言,这两室一厅的房子甚至比她想象的还好一点。
那时叔父还不在,屋子里只有她和陆伯,但她甚至都不敢跟他说话,这种境地,也无话可说。后来左等右等不见叔父汪柏现身,陆伯有些熬不住了,简单的晚饭之后,就给叔父打去了电话。
汪清雨在自己新开辟出的卧室里,关着门都能听到外面陆伯在对着电话跟叔父争吵。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陆伯以这么严厉的口气跟叔叔说话。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你还是不是人?!”……陆伯的声音再气势汹汹,终究是掩饰不住上了年纪的人所特有的疲惫,虚弱和气喘吁吁。
汪清雨痛苦极了,只得扑到床上,拿散发着霉味的枕头盖住耳朵。
汪家到底有多久没有给陆伯工资了?就这样抛家弃子地护送汪清雨离开,他的牺牲到底如何估量?他不仅为汪家坚守到了最后一刻,还冒着巨大的危险,把自己卷入不必要的纷争中。
不用听都知道叔父会说什么,他一定巴不得摆脱汪清雨这个累赘。他一定还不肯死心,努力运作着各种关系,企图让汪氏起死回生。
汪清雨好想让陆伯回家,干脆把自己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报答,好看的小说:。可她不敢说,生怕话一出口,又是对他的伤害。
从今往后该怎么办?
前路如迷雾般茫然。这个问题她也不敢问,只怕连陆伯也会说不知道。
恍然间,阿寻、安骏、黑泽、侑、谌海……所有这些面孔依次浮现于眼前。他们早上还围在自己身边,甚至还有跑跑,本以为中午就会照旧依偎在一起午睡的,现在却千里之隔了。现实真是让人倍受打击。而柏里与元驹,她更是想都不敢想。尤其是元驹,忽然跟她断了联系,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
陆伯说得对,切断联系也是为别人好。他们越是一无所知,就越安全。
这个卧室从光线、气味到泛潮的木地板发出的吱吱声都让她不习惯。临睡前去客厅的时候,简易的白炽灯冷硬地发着光,而陆伯坐在油漆斑驳的白椅子上,双眼瞪着虚无,手机还捏在手心里。
她收回目光,把自己藏进了卧室里。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什么汪家大小姐了。她只是一个没有家的孤儿。
强烈的不安定感,一夜无眠,她坐在床边,看着黑夜消退,白昼降临。
又是一个绵长夏日。
数天之后,叔父终于出现在这间出租屋中。
在这之前,汪清雨还在陆伯的指点下,拿着自己的钱包去试哪些银行卡可以用,最后竟果然发现有一两张没被封掉,汪清雨这才想起这些都是柏里的。说不上是该庆幸感激还是凄凉苦笑。不过柏里这家伙,就算人不在身边,竟也照旧无意中庇护了她,有这些钱,好歹短期之内她的生活有了保障。
汪柏到来的那天,她刚从外面应聘几个兼职回来,虽说有了几分物是人非的味道,但见到叔父依旧笔挺到一丝不苟的衣着和锃亮的鞋子时,她的胃里还是抗拒般地抽动了几下。
听到开门的声音,叔父便神经质地把头扭了过来。
汪清雨立刻发现,他的光鲜只是表面的而已——双眼布满血丝,眼角和额头皱纹加深,头发中灰色则更加蔓延。
“这全部都是你的错!!”在看到她的第一时间,叔父便歇斯底里起来了。他抓起面前的纸杯砸向她的脸,但被她用手臂挡开。
陆伯不知为何不在“家”,兴许是出去买日用品了。她冷静地思考着。
“你看看,落到今天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