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了他一眼,甩手离去,走了一步半,却又猛地顿住,转回身来——她笑靥如花,只是这笑容是冰冷的:“你骗人。”
崔维落望着她的笑脸,双眼里有一瞬间失神的闪动,忘了辩解。
“你们崔家和我家素来没什么交情,如果汪氏企业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已经无可救药了,你们崔家又怎么肯趟这潭浑水?更何况这个婚事,”汪清雨顿了顿,“你怎么会答应?”
“其实婚事是你叔父先提出的。但如果我说,是我不忍心看你从千金小姐变成乞丐,所以强求父亲让他答应与汪家合作,你信吗?”崔维落气定神闲道。
汪清雨听着都觉得好笑:“什么啊,你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呢吧!”
“我知道你不会信,但这是事实。”崔维落忽的认真起来,两只浅色的玻璃似的眼睛凝聚了些汪清雨从未见过的光彩,“很抱歉这么久以来一直欺负你……但是是因为在乎才欺负的。”说到这崔维落自己都笑了,笑起来的他才像是汪清雨认识的那个人,但这笑容也和以往不同。她只能看着这笑容在惊愕中发呆。
“所以原谅我吧,看在你即将成为我未婚妻的份上。”
崔维落倒是从此以后都一副释然的安心模样,但她已陷入全然的混乱,震惊,和郁结。
当晚之后的时间她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等到宴会甫散,便冲下楼去跟叔父吵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架。
原本因为她切蛋糕时缺席的事叔父已经憋了一肚子火了,这下两个人都控制不住爆发起来。
“我才不要跟给那种人结婚!!死——都——不——要——!”
“那你就去死好了!反正我们汪家垮了之后,没人活得下去!”
“你这是想卖了我!如果爸妈在的话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丢下这句话,还有怒不可遏却哑口无言的叔叔,以及沉闷的棺材似的家,汪清雨夺门而去,末了还听到叔叔对旁人吩咐“不要管她,其他书友正在看:!”。
丢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汪清雨早已失去了时间概念。扭折了一个不怀好意上前来搭讪的男人的手腕之后,无视背后的惨叫,不知又走了几条街,这才涌起一种想跟柏里交谈的强烈渴望。
拨通了号码,却听到那边自动转成了留言——是啊,这么晚了,柏里早就睡了吧。而且是和女友一起……
按下挂机键,一股强烈的被遗弃感席卷而来。
汪清雨怅然望望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在一个桥上。走到栏杆边,她伸出手,手机从指缝间漏下,被下面默默流淌的黑色河流无声吞噬。
在路边席地坐了一会,再一次怅然望望四周——诶?这里居然是学校附近!自己竟然走了这么远,这应该是几个小时的路程了吧。
离开家心里反而才有安定感,但真的好累……好饿……忘记带钱包出来了,怎么办呢?晚上基本没有吃东西,之前提供能量的恐怕也只有傍晚时元驹给她的那杯热饮了吧。
话说回来,那东西叫什么啊,还真挺好喝的……
敲门用了十分钟但汪清雨却觉得用了十年半载,并且从文雅含蓄的轻叩,直接发展到狂砸。
好不容易里面传来闷闷的脚步声,随后开锁的金属碰撞声,最后是门被拉开的吱吱声……
门内诱人的热气扑面而来。
开门的人裸着上身,下身穿着长睡裤,半睁着惺忪睡眼,浑身发散着一种暖被窝独有的香气。
汪清雨心如擂鼓,撩起眼皮十万个紧张地与对方对视。
元驹默默望着她,她望着元驹。
元驹还默默望着她,她望着元驹。
元驹仍默默望着她,她望着元驹。
元驹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最后瞪大了眼睛。
汪清雨不知为什么,见到他这个样子居然觉得又可笑又可爱。
“你来这干什么?!”元驹终于清醒过来。
汪清雨嘴里发干,躲开他的目光,“今天的那个饮料很好喝,我想问你它叫什么名字,在哪买的……”
长达十秒的静默。
“碰。”门在她面前关上了。
唉!就知道这个借口太破了!!汪清雨懊丧地转身,捂着自己塌下去的胃叹息。
然而还没迈出第二步,身后再次传来门开的声音。她慌忙回头。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元驹用半死不活的平板声调问。他一手扶门,另一个手臂抵在门厅的墙上,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汪清雨乖乖低头看手表——她这才想起自己从来不戴手表。
“现在是半夜两点。”元驹跟块断气了似的,不住地扶着自己的额头,“把生日派对搞砸了?”他突然抬头问道,语气稍稍缓和了些。
汪清雨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
元驹清晰地叹了口气,侧过身子:“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