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崔家的少爷崔维落,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就势不两立。她和元驹第一天相识时,围攻她的就是崔维落的人。之后报复救过她的元驹的,也都是崔维落的人。谁都知道汪清雨最讨厌崔维落,甚至在她面前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而两家因为生意上的合作关系,居然要以给她庆生的名义,在汪宅合办一个酒会。
这无疑会成为她最厌恶的一场生日派对,但从家族利益出发,她不得不参加。一想到几个小时前,柏里还揉着她的头发说“我会一直陪着你”,汪清雨的舌根就一阵苦涩。
柏里一走,早已感到扫兴了的人们也就都散了,只剩下她和元驹。
她从来不是爱哭的人,上一次哭泣也要追溯到稚嫩的童年了,而此时却只能强忍着掉眼泪的冲动,埋着头努力翻着自己的口袋。
“你在找什么?”元驹问。
“你的医药费,还有重配一副眼镜的钱,”她一遍一遍地翻找着,每个口袋都检查了不止一次,但只有手机、耳机和半袋纸巾在里面。
元驹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不用找了,好看的小说:。我没有受伤,眼镜是我觉得碍事,自己丢掉的。”
“你能看清东西吗?”
“是平面镜,所以没关系。”
在嗓子眼儿里哦了一声,汪清雨没有心情去探究他为什么在学校时总是要刻意带个笨重的平面镜,她只是摘下手上的指环,打量了一眼上面的花纹,然后收到了裤子口袋里。
虽然很想扔掉算了,但一想到这样一来柏里也许会更生气,也只好作罢。
“原来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元驹的语气很平淡,汪清雨听不出他是不是在讽刺,毕竟要不是因为她过生日,他也不会飞来如此横祸。更何况她这个生日还要和最讨厌的人一起过,真是倒死霉了。
“喂,你不会是哭了吧?”元驹少有起伏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惊讶。他一贯的冷漠音色,事不关己的态度,再加以这丝惊讶,已经足够让汪清雨恼羞成怒了。
“谁哭啦?!”像做出攻击姿态的猫科动物一样,汪清雨后退一步叫道,“如果不是你,柏里怎么会生气?你给我走!马上!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不知是不是校园太寂静的缘故,她觉得自己闭嘴之后四周安静了许多。她背过身去,又过了好久,终于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很慢但很稳地走远了,一路踏过铺满石子路的枯叶,发出窸窣破碎的声响。
当确信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汪清雨的肩膀垮了下来。虽说是自己赶他走的,但是这黄昏似乎一下子冷下来,暮色幽幽降临。
拖着脚步走到旁边的长椅前,拂掉上面的树叶,汪清雨沉沉坐下,低头望着脚尖发呆。
右手握着左手,不由得抚着掌心。
如果没有一时冲动下打了柏里就好了,她不禁又一次这样想。
知道自己再怎么烦躁、不情愿,也是要出席今晚的酒会的,汪清雨宁愿在这里尽量多坐一分钟,而少在家受一分钟的折磨。如果有柏里在的话,他们就可以照旧胡闹捣乱,说说笑笑,毫不理会气得鼻孔朝天的叔叔,以及那些虚伪的陌生人,一切都会不一样。更何况,从幼儿时期相识开始,每一个生日都有柏里在,甚至让她觉得,正因为有柏里的祝福,所以生日才叫做生日,否则和一年中其他三百六十四天也没有任何区别了。
不知过了多久,十分钟还是一小时,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只手,把汪清雨吓得几乎跳起来。
潜意识中认为是柏里,她慌忙抬眼,看到的却是元驹。这让她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元驹一手拿着杯什么东西,正略微俯下身递到她面前。
他的周身都仿佛被夜色晕染上一层深蓝,因为没有表情而显得冷峻的五官,在脸上透下淡淡的阴影。汪清雨怔怔地望着去而又返的元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一个男生的脸孔也可以长得如此美好。
见她没反应,元驹将沉甸甸的杯子塞到她手里,然后长呼一口气,坐在了她身边。她感到身下的椅子轻微晃动了一下,就好像小船触到了岸边一样。
汪清雨失神地就着吸管吸了一口。是热腾腾、甜糯糯的半固体,咬起来有豆子的又面又砂的质感。胃也暖起来了,很舒服。
“给我买的?”直到喝完半杯她才想起来问。
元驹轻笑起来。连汪清雨也觉得自己傻透了,所以赶紧闭了嘴。不过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元驹笑,平日总嫌刻薄的嘴唇弯起小小的弧度,反倒比寻常人的微笑更显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