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元驹回家的话,也就没她什么事了,但连她都看得出元驹的脚步虚浮,在忍着巨大的疼痛,但碍于面子连停下来休息一下都不肯,也就只好在他后边跟着观察状况。
一开始元驹还决心不理会她,然而当他们出了校园抵达第一个路口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能不能让我消停会?难道你就这样旷课了?”
“因为你没有要我的钱啊,我得担责任。”汪清雨梗着脖子望着他,只觉得脸上被他目光扫过的地方,都轻轻发痒。
元驹用完好的左手揉起了太阳穴,良久,甩了甩头继续走路。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到了元驹租的公寓楼下。路上唯一的对话,是汪清雨问了一句“你刚才去图书馆干什么,怎么那么快就出来了”,元驹一记眼刀飞过来,答“去问如何赔偿昨晚的那些书”,让气氛更加僵化,。
元驹上楼的时候,汪清雨闷着头捏着把汗也跟着往上走。果然,对方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阵势立在了台阶上,居高临下俯视她,“你上来做什么?”
“我看着你啊,你死了怎么办?搞不好我还要坐牢。”
元驹目光森森正要还口,脚却从台阶上打了下滑,右臂咚一声磕在扶手上,同时狠狠扯到了肋骨的伤。
于是最后汪清雨亲自把满脸冷汗的元驹搀进了家门。
元驹瘫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太阳穴一阵一阵地疼起来。厨房里一阵响动,之后汪清雨捧着一袋子冰块走了过来,“给你,应该可以镇痛吧。你有去医院开药吗?”
没有看递到眼前的冰袋,也没有打算去接,“你可以走了吧?”他懒得去看汪清雨的表情,“你的钱我不会要。本来就是我多管闲事,所以你用不着觉得亏欠我什么。更何况你到底是觉得有所亏欠,还是只是来看热闹的,我也不得而知。”
恢复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冰块相互摩擦的清脆微响。
良久,冰块碰撞着落在了桌面上,动静不大也不小,所以听不出来将它放下的人是否在发脾气。
然后脚步声走到门外,门关上了。
又过了一会,元驹才抬起目光。果然,房间里没有人了,门也关得好好的。明明夏天已经过去,而且刚刚走掉了一个惹人厌的家伙,他怎么还是觉得空气沉闷浑浊呢?
元驹烦躁地扯开了校服领带。
没过两天,安骏果然就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搬过来了。因为是比较民主的家庭,所以公平起见,元驹跟父姓,而安骏跟了母姓。因此别人就更不容易意识到他们的亲兄弟关系。
虽说是共享同样的爸爸妈妈,按理说基因也该很类似,但安骏跟他没有任何相同点。他少言寡语,安骏最爱大呼小叫;他从很久前就靠打工独立了,而安骏的拿手好戏是撒娇,直到现在零用钱也是找父母要的;他闲下来时爱看看书之类的,喜欢清静的独处,而安骏的爱好是和尽量多的人喝尽量多的酒,玩好玩的游戏,唱热闹的歌。自从安骏接触了汪清雨之流的人之后,相当自然地融入其中,于是又平添了打架斗殴、拉帮结伙等陋习。自此,元驹已然对他无话可说。
虽说在元驹眼里,这个弟弟实在是不成器,但懂得撒娇的安骏从小就是父母眼中的小天使,因为他很善于将自己的顽劣隐藏于调皮可爱的外包装下。
这次由于他一再拒绝让安骏搬过来,母亲也禁不住说了实话——安骏的期中考试成绩惨不忍睹,务必要让他这个当哥哥的好好辅导一下,否则连能否毕业都是个问题。
元驹嘴角一阵僵硬——他早就料到事情不会是让安骏来照顾他起居这么简单,但母亲带着哭腔的温柔声音,又让他一句硬话也说不出了。
比较让人宽心的是,虽说他从来没有打骂过安骏,但安骏怕他怕得要死。只消一个眼神,那家伙就会哭着给母亲打电话抱怨说“哥好可怕”了。这很好。
于是除了公寓里多了个人,略显拥挤之外,别的倒也一如往常。
之后不知为什么,常常会在校园里见到汪清雨。也许是以前即使遇到了也没有留意,在经过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之后,才会稍稍多分心一下吧。即使是偶然遇到,汪清雨也是向往常一样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大声说笑着,目光并不曾投注过来,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回避。
这种毫无瓜葛的相处模式,是很合元驹的心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