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到了房间门口,如鸢示意我稍等,我停在一边,看到她贴着门低垂下头,向里面的人请示。
“如鸢吗……”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带着虚弱的气息,“又到吃药的时间了吗?”
“是……老爷,雪时姑娘也来了。”如鸢答。
“……快进来吧,。”里面的人这般道。
如鸢从药碗下面抽出一只手去推门,我便跟在她后面进去,扑鼻而来的是浓浓的药香。
一进门就看到杜允之正从床上撑起身子,试图坐起来,如鸢快步走上前去,将药碗放在一旁桌上,伸手去扶着他完成动作,并在他腰后置了个软垫,好让他靠的舒服一些。杜允之用眼神表达谢意,她却一直垂着头,不去看他的眼睛,他也不说话,只是眼睛里,仿佛有黑色的潮水不断退去。
整个场面静默的像一副画。
“原想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没有想到还是让你们见笑了。”杜允之在如鸢的帮助下坐好之后,朝我抱歉地笑笑,随后示意我坐,我便在床前的凳子上安顿下身子。
“叔父何出此言。”我忙答。
“叔父的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听到我问这些的杜允之表情温和地望着我,答:“身体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坏下去呢。”
停了片刻,又说:“因着这副身体,万事总是不能随心所欲,像是被困在四方的牢笼里,生活中的乐趣也少了许多。”说完之后笑笑,接过如鸢递过去的汤药,喝了一口,从药香中抬起头道,“夫人病的时候我总笑她是药罐子,如今自己也是这副德性了,倒觉得有些安心。”有些自嘲的口气。
“……安心?”我不大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不由得反问出来。
“是啊……”他将药碗放回原处,“病着的时候突然多出来许多时间,这是以往不能奢望的,有了时间便可以慢慢地思考,关于人生,关于死亡,关于那些过往的一切。但是想的最多的却是,在我死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去夫人在的地方呢……”
一番话情深意切,他的目光仿佛缠绕着白色的雾气。可是我觉得那番话并不是说给我听的,我只是个小辈,充其量不过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他又怎会将这样一席话,专门说给我听呢。
可听完之后,我却这样想,他一定很爱自己的夫人吧。
想到这里,我便忽然想起我的母亲,想,如果当初她等到了那个承诺要带她走的男人,那么现在的一切,是不是都会变得不一样。
那一念转瞬即逝。
一直沉默的如鸢却突然开口:“老爷又说笑了。”说这话时睫毛微微颤抖,藏在衣袖下的手握紧了又放开,却试图躲过外人的探视。
“老爷会长命百岁。”她最后说,说这话时眼神清亮。我想,那是她唯一的光。
如鸢出去之后,房间里便只剩我和杜允之两个。
我斟酌了片刻还是开口问他:“为何故意说那番话给如鸢姑娘听呢?”
他却偏过头去,目光呆滞地望着某个不确定的点,面上也露出与刚才不同的疲累样子,我想他大概只是不想在如鸢面前表现的太虚弱吧。
毕竟,她还抱着希望。细微,却又强大的希望。
“雪时,你是慕容家的人,应该可以看出我身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吧。”他问。
我也收起刚刚的客气,轻轻回答他:“最多不过半月。”
针对人的身体状况,医者可以从脉象来判断,而言能者却可以从微弱的气息来把握,将死之人所散发的气息是不同的。我一进房间,便闻到一股细微的、**行将腐朽的味道。就像是一些动物在自己行将衰亡之际会有感应一样,人这种生物,有时候敏感的可怕,好看的小说:。
“同我想像中差不多。”他微仰着头,面容憔悴,随后口中喃喃道,“这就是极限了吗……”
“你本可以好好的活下去……”我听到自己用极淡漠的语调对他说,没有情绪,没有怜悯,“并不是所有的凝魂术都会成功。”只是对他说出一个事实。
听到我的话之后,他的表情有片刻的凝滞,不一会儿,一抹释然的神色开始爬上那张苍白的脸。他转过头来望着我,试图从我的眼睛里找到什么,可他究竟在找什么,我不知道。
“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回来。”他将我的话补充齐全,样子有些颓然。
“你既然知道,又为何紧抓着她不放?”我问他。
他突然抓紧了身下的床单,呼吸有些急促,脸上是愤怒还是悲伤,我不知道,只听他说:“我只是没有想到,她,阿诺她,竟然这样恨我……”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我忙伸出手去拍他的背,为他顺气,希望能让他好受一些,他的手抓紧我,力道很大,手指仿佛要嵌入我的肉里。
他扶着我的手臂撑住身子,问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什么时候发现的?也许是在看到满园梨枭花开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