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恍惚间仿佛在这位已过不惑之年的中年人面上,寻到了一丝尚还停留在意气风发年纪的少年公子的旧影,果真是温润如玉。然而我想,像现在这样总是自我意识过剩,断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与这位杜叔父拉了些家常,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又瞄了眼日渐西斜的太阳,便想起身告辞。
“这几日历城封城,你们不若在府上住些时日,也让我这个做叔父的尽一下地主之谊。”他开口挽留。
“就不劳烦……”我刚要推辞,坐在我身旁的南云却突然按住我的手,眼光却一直放在对面之人的脸上。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巧身上盘缠也不剩多少。”他道。
我自然不信他会在意盘缠这样的小事,恐怕他连我身上有多少银两都不知道,但看他那副样子,我便知道他这样做定有深意。难道这杜府之内,还有让他在意的事情吗……
“如此甚好。”杜允之一副欣慰的表情,但我觉得那表情里还夹杂些意味不明的情绪,我总说南云高深惯了,这高深就俨然成了生活中的常态,现在心想,这位杜叔叔,其实也是个惯常隐藏情绪的人。
“不知你们住哪家客栈,趁着天色还好,我让如鸢去将行李取了来。”这话说得很贴心,我想自己既是客,便不好再麻烦他府上的人,于是道:“不好麻烦叔父,就让枢棉去吧。”说着,望了一眼枢棉,枢棉立刻会意地站起来。
“还记得路吗?”我问。
“自然记得,就交给我吧。”刚刚我们说话期间一直插不上嘴的少年,听闻有事让他做,立刻显出些开朗的情绪来,我嘱咐了两句他便动作轻便地朝外面跑远了。
我还在追着看他的背影,就听到一旁南云开始了自己的盘问:“我们也来了半日了,这府上怎么不见其他的仆从?恕在下有些多言,这般大的宅子,如今只一个侍女在侍奉,未免有些清冷了。”原来他是问这个。
我也有些好奇,却听对方不咸不淡地答:“是我爱清静,便只留了如鸢从旁侍奉,其他人只是不来打扰我而已。”说着面上露出倦态,对我们道了个不是,便召了立在一旁的女子,道,“今日我也有些倦了,你便先扶我回去休息吧。”说完之后又吩咐了她差人为我们收拾厢房,便被她推着去了自己的卧房。
我觉得他的心思比一般的男子细致的多,尤其到了这个年纪,像这般待人接物事事思虑周全的实在少见,其他书友正在看:。至少我认识的男人里,没有这样的人。我将这个想法说给南云听之后,他气定神闲地饮了一杯茶,悠悠抬眼:“你觉得为夫不够细致?”
我不知道该不该诚实地告诉他我就是那么想的,可若告诉他我可能会死的有些惨。
正踌躇间,却听他掰着指头细细数了起来——
“你说我不够细致,可是我却细致地记得这些事:我家娘子每日洗澡都会用上一柱香的时间,喝茶前喜欢先吹两下,而且一度放下的茶水是不会再拿起来喝的,有轻微的洁癖,衣服会洗不下三遍,睡前有看书的习惯,每日与为夫干完正事后都会爬起来看书,但只会到亥时,因为再晚的话就会睡不着……”
说完这些之后换了个姿势,接着数:“喜欢的睡姿是被为夫圈着,不然会睡不安稳,还有说梦话的习惯,说的最多的一句是‘南云,我还要’……哦对了,为夫还记得你左边的胸前有一颗很小的痣,不细瞅的话是发现不了的,下次为夫可以指给你看……”
他还想再数下去,我忙红着脸扑到他身上,认错认得撕心裂肺:“南云,我错了,你不要再说了!”再说我死给你看。
“我错了,其实你才是这世上最细致的男人……”可惜都用在了不怎么正当的事情上。
“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说着拍了拍我的头,大方地原谅了我。
“咳咳。”突然听到身后一声轻咳,我忙从南云身上抽身出来,回过身去,看到是叫做如鸢的女子,她的面色有些难看——此女面色不难看时看上去就好像别人欠她银子似的,面色难看时就更加不忍直睹。我在心中叫声苦,狠狠地责备了一下自己,委实不该在客人家里大意。
“按老爷的吩咐,已给你们备了客房,右手边第七间和第八间就是,老爷不喜欢与人一同进餐,到时间会有人将饭菜送到房间去,你们若是有什么吩咐,可以直接找我,若有事找老爷,去对面的主卧便是,但是无事最好不要打扰老爷休息。”话虽不难听,但是语气里却明显透着敌意。
“……这府上没有什么规矩,老爷允你们随意走动,只是西厢房那边的棠园,最好不要靠近,老爷不喜欢有外人在那里出现。二位请便吧。”
等她像背戏文的台词一般说完这些之后,我只有哑口点头的份,南云却气定神闲地携着我,真要去逛园子。
“我们好歹是客,你倒不怎么介怀。”我叹气。
“为何要介怀,你唤他一声杜叔叔,想来这句称呼便是你们之间的人情所在了,他对你这个侄女又这般大方,那么何不承了人家的好意?我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