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说中了心事,我不由得默然。他则撑着头等待我的解释。
时间的脚步在那一刻放得很缓。
“或许是因为您是帝君吧……”我垂下头,答得很轻,“帝君您无上威仪,我们草箩的子民无不敬仰您。”
可我知道事实的真相并不是这样。在我不识他的岁月里我确实曾敬仰过他,可那其实与敬仰一位传说中的伟人无甚两样。可现在的我与他朝夕相处,偶尔也对他露出过小姑娘的娇憨,特别是得知他便是东阳之后,对他便更加没有大小,任性的话记忆里似乎也没有少说,可是我知道,在一些我刻意忽略的地方,名叫害怕的情绪早盘踞日久。
像是一直都名正言顺的存在着,我却从没有正眼瞧过它,觉得无甚影响,可是终归会被拆穿了吧,就像今天这样。
他面对我的回答显得有些扫兴,先是默了一默,复又语气平淡地对我道:“我怎么觉得你说的,完全是一副胡言。”
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花梨木的棋盒,浓重的墨色染就的一绺发不经意间垂到手边,那副光景柔和的让人心跳加速。
“如果你接受了我,那么我们该是一对平凡的夫妻,你就不该再敬我怕我。只怕你心里,从来没有我吧。”
很多年后,我想起他说的那句话,觉得很是伤感。我是个忘性比记性大的人,从不刻意去记那些终将过去或者已然过去的事,即使有些事不经意留在心中,那事情则要么残缺不全,要么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纱,让人看不真切。师父总说我是个冷情的人,可对于这样的我来说,不知道为何独独那句话留在了心上。
也许说这句话的青年那个时候的表情过于动人,又也许我在那个时候其实早已爱上了他却不自觉,总归会有个什么缘由,我猜不透。
那几日的烟水阴雨连绵,倒是生生应了“烟水”这一地名所暗示的含义。我常常在夜里辗转反侧,心里想的都是那个“狐狸丧妻,眼落十六夜泪,天降十六夜雨”的传说。可是很久之后,我才重新将那几日的异常状态以这样一个词来界定,那便是“天有异象”。天有异相是个动词,也是个形容词,总要与各种大事相连。而至于这大事到底是指吉事还是恶事,则要根据情况两论。一个朝代在走向衰亡的过程,常常会有各种天灾疫病流行肆虐,就像史书记载,前朝末年,许多地方久雨成灾,甚至成了水乡泽国。古人有言:国君无道,正气不申,天象有异。而那一年刚好是新王即位一年,开始大规模屠杀宗室的年头。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在被大雨阻隔在烟水镇的第七夜,我收到了师父用灵力送来的纸枭,注意到那只白色的纸做的鸟儿在敲打窗子时,我正斜靠在床上研究一本医书,头脑昏沉。犹疑着为它开了门,那鸟儿身上的防水咒被雨水冲刷的几近失效,在跌跌撞撞扑到我手上之后,完成使命的鸟儿终于倒头化作一纸绢贴。
绢贴上的字不多,像是匆匆忙忙写就的,连落款都没有,可我认出了师父潦草的字迹,这纸枭也是我们传递讯息时常用的式神。
“白梓轩病况危急,速来龙阳医馆。”
看到这话之后的我一时之间呆立在原地,手中的绢贴滑落到地上,我心想他只不过是治个眼睛,怎就性命垂危了呢?可是师父不是那种会伙同白梓轩骗我的人,甚至连我出现在烟水,我都拜托了他不要对白梓轩讲一个字,我了解师父,也信任他,心知他答应的事便不会食言,那么白梓轩病危的事便应该是真的了吧,其他书友正在看:。
可是我又为何去见他。我与他,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吧。
然而身体却没有像心里想的那样,竟然直直往楼下去了,向客栈掌柜借了蓑衣,并详细询问了龙阳医馆的馆址,便冲进雨帘中了。
我想,人这一生总要为了一个人而什么都不顾吧。那时候的我心里只有这样一个单纯的念头,我希望他活得好好的,我希望那绢贴上的话都是谎话。
大雨模糊了人的视线,也将街上的一切建筑都笼罩在蒙蒙雨雾中,等路盲的我终于找到那被烫金大字写成的“龙阳医馆”时,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我在踏入医馆大门之前,遇上守在那里的白梓轩的护卫,虽然穿着防雨的蓑衣,但是身体早被雨水浸的沁凉,寒意顺着肌肤渗入更深的地方,可我无暇他顾,咬着嘴唇直直走过去。
“来者何人?!”冷冰冰的刀剑划破雨帘驾到我的颈上。不待我回答,从里面匆匆而来一个老者。
“不得无礼!”轻轻喝住那些护卫。
“姑娘快随我进来吧。”他说着弯着腰对我拱手,并对我作出引路姿势。想来师父早有把握我不会放着白梓轩不管,所以才派他前来的吧。
“主子已经昏迷了快三个日夜,昀端大人若不是无计可施,也不会求助姑娘。”说着又指着眼前的“百草堂”对我道,“姑娘,快请进吧。”
我犹疑了一下,还是进了老人所指的那间药堂,而他则没有继续随我进来,而是轻轻将门掩上,自己则守在了门外。随着门“吱呀”一声关闭,我的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