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如果那只是一次简单的出行,我十五,他二七,我未嫁,他亦未娶,两人门当户对,父母也熟识,没有仇恨,彼此坦诚,这会不会是一段佳话呢?可是走在熙熙攘攘的大道之上,手心能感受到从他那里传来的阵阵温暖,内心却如同寒冰,现实将所有的假设变成不可能。走在我身边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我的夫君。
我怀着心事,一边走一边更加努力地制造着沉默。
今日正好赶上花灯节,京都地区的这个节日,时间上讲比别处稍晚一些,却丝毫不比别的地方逊色。
大概是节日的缘故,街上异常拥挤,不时有小孩子互相追逐着,从我和白梓轩之间穿梭而过,每次白梓轩都及时拽我过来,更紧地握上我的手,以确保我们不被人流冲散。
“好好握住我的手。”他低头淡淡命令,大概是年龄的差距,我觉得这时的他更像是一个可靠的大人,而我却是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看着他英俊淡漠的脸,我不由得有些神思恍惚。在那个瞬间,我没头脑地想,如果我突然间消失不见,眼前这个人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会着急吗,还是会愤怒?抱着这个念头,并稍微带上故意的成分,我在有人撞过来的时候,松开了他的大手,他一时皱起了眉头,想来拉我,正在那时,就像是为了协助我的行动一般,突然有一个推车经过的小贩从我们中间横插过去。
“快让一让,让一让啊!”
“让开,让开……”
也许是那个时候,神明真的听到了我心里的声音,于是便为我安排了一场完美的恶作剧。一群身着舞服的人似乎是为了什么祭祀而着急的很,突然从后面推搡着人往前而去,白梓轩也夹在其中,在嘈杂的人声里,我分辨出他喊我名字的声音,可我无动于衷。他就那样无可奈何地被往前带着,一点点远离我的视线,而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他渐渐淹没在人群里。
那些匆匆忙忙,来来去去,形形色色的人,从他们的表情里,可以看出某些类似疲累和淡漠的东西,却窥探不出那些深埋内心的悲欢。我突然间觉得异常伤感,我是在哪里呢,我又在这里做什么呢?
最近常常伤感,那天异常严重,都有些不大像我了。
就在那个间隙里,头突然开始隐隐作痛,那股疼痛抓住我头脑里某个脆弱的缝隙,丝丝侵入更深的地方,我意识到,我的头痛之症又犯了。
在我皱起眉捂上头,开始感觉脚底不稳时,一双大手突然间把我拉至一个宽阔的怀抱,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便夹杂着类似气愤的感情从我头顶浇灌而下,好看的小说:。
“慕容雪时!你想死吗?!”
白梓轩不知何时已逆着人流来到我的身边,我抬头看到他额上有细细的汗珠,不知道是因为被人群推搡的疲累,还是因为不见了我的着急,看到他眼里带着责备和愤怒,我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于是喃喃答道:“对不起……”
“你觉得你能趁机逃掉吗?想都别想!”他因为气愤,声音竟然有些颤抖。我只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愤怒。他在那之后不再说什么,只紧紧地拥着我往人少的地方走去,那样子仿佛是怕我会趁乱溜掉一般,可是难耐的头痛使得我浑身无力,早没有逃的力气,何况,见到他那个样子,竟不忍心逃了。
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很想问白梓轩一句,我对他来说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却终究因为一些显而易见的缘由,而没有问出口。
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慕容雪时,你是个有未婚夫的人,何况姓白的还是你的仇人。
终于到了人群稀松的地带,他才放心地把我松开,却没有再说什么,只冷着脸生闷气,我忍着头痛,跟上他的脚步。直到一个卖首饰的小贩冲白梓轩招呼道:
“公子,快来看看,咱家的首饰都是上等货色,给这位小姐挑一件吧!”
我跟着白梓轩停在他的摊位面前。
他安静地拿起一只银质发簪,那嘴巧的小贩立刻这样满脸堆笑道:“公子好眼光,这支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可是出自名家之手,这京师啊,只此一支,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
白梓轩没有回应他,只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那支簪子,我则直勾勾盯着他的脸,看到他喉结动了动,说:“这簪子,我要了。”
说着,便从胸中拿出一锭银子交到小贩手上。
“公子……用不了那么多!”
“剩下的是赏你的。”
皇室子弟自然出手阔绰,可是对于小生意人来说,这一锭银子便是一月的生计,我一边听着小贩在身后感激涕零,一边愣愣跟上白梓轩的脚步。他正在气头上,断没有为我买首饰的道理,那么,那簪子定是为了别的什么人买下的,我望着那一片翠色,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很不舒服,我想,我大概在那时患上了跟头痛症一样毫无缘由的某种病。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发现自己在面对突然沉默下来的白梓轩时,只有无措的份,对于该怎么平复下他的怒气,也完全没有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