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东躲躲西藏藏,到了潍坤宫,进了内殿,门外守候的宫女看见帝朝云头上裹得一丝不漏的发巾,没有表情的打开门帝朝云迎了进去,元初元锦一见帝朝云,差点没高兴得晕过去。
“主子,你怎么现在才来啊!宫里面都传遍了你被劫走了。”
“没有的事。”帝朝云扯下黑色头巾,催促道,“快点。”
“主子,他……”元初看向一边的纳兰天阙,犹豫道。
“我新收的跟班。”帝朝云眼神一瞥,看向某状似低头服小的小太监。
元初元锦听说是自己人,不拖沓,迅速的以“新进宫嫔参见贵妃娘娘”的名义前去宋贵妃的宫殿。宋贵妃也状似姐妹亲热的将众人迎了进去,以“要跟好妹妹们浅聊几句”为名将众多宫女太监拦在宫门外,只剩下了极少数的宫女太监。
一入内殿,在门口还热热闹闹的氛围一下子冷寂下来。
屋子里只剩下了帝朝云、纳兰天阙、元初、元锦、贵妃宋允香以及早早来到的醉墨四人。
帝朝云进了屋子,径直坐在凳子上,还不忘招呼纳兰天阙“坐”。
醉墨四人一脸好奇的望着纳兰天阙,心想能让主子招呼坐的人可不多。却也知道这不是问话的时候,都静默着没动。
待帝朝云一坐下,宋贵妃便“咚”的一声跪了下去,将自己的脸深埋着,小声的抽噎,却又不发出声音。
帝朝云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带着一丝无奈与凝重,对宋允香道:“你这是做什么,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快起来,仔细着了凉动了胎气。”
宋允香呜咽着,摇摇头,泪水像珠子似的往外撒,没有起身。
帝朝云无奈,示意宋允香身后的醉墨将她扶起来。
宋允香挣脱了醉墨,趴在地上,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才哽咽着道:“主子,我想生下这个孩子。”
“你真的决定好了?”帝朝云细叹一口气,“你可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
宋允香猛地点头,抬起头是一张泪痕布满的脸蛋,眼睛迷蒙满了泪水,道,“我觉得我活得没有意义,我只有生下了这个孩子才算完整,就算我明知道这样做我会死,我不在乎。主子,我感激你把我从那个死人窟里面救出来,让我不再不人不鬼的活,有了这么多关心我的人,才让我成为了一个人,但我不愿意当一个一辈子没有孩子的女人,那不叫真正的女人。主子,这是我的决定,我自己负责。”
朝云看着仍旧趴在地上哭泣不止的宋允香,眸子里渐渐弥漫出一股迷惑。没有孩子的女人,不叫真正的女人吗?
她还记得自己从昏迷中醒来的那天,老头子师傅对她说,她的根骨不佳,想要迅速习得灵术大成,只有一个办法,用灵术中的禁术,玉骨幻莲,以满堂玉骨莲为代价,为她挪根换骨,换得周身骨血新生,身体一片冰肌玉骨,灵术只需数年就可大成。但换根骨者,周身筋骨碎断,痛楚会袭满全身,术成之后,不会再有血液流通,需要隔日饮下人血才会有人的生气,才能抵御禁术反噬剧痛,周身终年冰冷,眸色如冰霜,发色一夜变银,不再受孕。
在现在看来,其实她才是那个活死人。
她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报仇,从没想过以后怎么办。
有人愿意为了当一个母亲,放弃掉自己的生命。
可她为了报仇,彻底放弃掉了当一个母亲的资格。
允香曾被卖到青楼,老鸨为了不让她们有孕,逼她们吃下绝子的药,后来救了她,告诉她,如果她要生孩子,她会死,可她还是毅然决然的为了一个不能亲手带大的孩子去死。
恍惚间,她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虽然在宫中的母女情分淡薄,但她最后,也选择了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去死。
如果是被母后看见,自己为了报仇,变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一定会痛彻心扉吧。
母爱之深,原来是可以为了它,放弃掉自己的性命的。
屋子里渐渐安静了下来,宋允香也停止了抽咽,没有人说话。她们都不明白为什么帝朝云刹那沉默了,只有一个人知道。
纳兰天阙。
不止她一个人在痛苦着,他陪着她。
他想起暗卫回报时,余香冢已渺无人烟,前堂遍地的玉骨莲已全都枯萎,师傅人去楼空,似乎谁都欠他一个解释。他所爱之人,自绝经脉,苦痛一生,失忆失约。他不是不在意子嗣,但比起她来,更不能承受之痛,是看见了她,不能靠近她;看着她痛,却无能为力。
他陪着她一起痛。
他们沉默了许久,宋允香为了胎儿,也起身坐在了凳子上。直到那团迷乱的思绪被搁浅,她把她的苦痛收起,缓缓为宋允香绽开了一个笑容,为一个值得尊敬的母亲,感到骄傲。
她说:“允香,你放心,孩子出生了,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