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楼见吴月娘捆了自己的丫头,心中不知何故,又是怜惜又是惊异,连忙上前来对着吴月娘福了一福说道:
“大姐姐,不知道我房里的丫头怎么得罪了你,你说出来,叫妹妹打她两下给你出气……”说着,一面就要俯身搀扶小鸾。
早给那吴月娘一把拉了起来笑道:“妹妹不忙动手,小鸾是你的陪嫁丫头,要打要杀要卖,原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可以做主的,如今是爷的意思,捆了她只等妹妹回来问话的。”
玉楼听了这话越发疑惑,自从丈夫卧病以来,旁人都嫌弃,很少前来探病,都是自己主仆两个服侍的,怎么如今西门庆会忽然迁怒小鸾,又见那孩子给人堵住了嘴,似是要说什么要紧的事情,憋得小脸儿通红,心中十分不忍说道:
“只怕是她服侍得不好,惹爷生气,大姐姐不如将这蹄子交给妹妹发落吧,省得晚上更深露重,别将火气憋在心里克化不动……”
月娘闻言冷笑一声道:“三娘,你也不用在我眼前找补了,如今你的案子犯了,爷已经知道……”说着,对身后玉箫是个眼色,那大丫头捧了一个托盘过来,上头是一些看不出形状的药渣子。
玉楼见了不解其意,疑惑地看着月娘,吴月娘笑道:“怎么,这可是见了棺材还不掉泪了,方才玉箫去小厨房里,见小鸾这蹄子正炖药,就随口问她是谁的,谁知那蹄子做贼心虚支支吾吾的说不清,玉箫见她有些可疑,就来回我,果然一查之下,竟是妇人安胎的补药!”
孟玉楼听见这话,知道自己有孕的事情给人撞破了,只怕这吴月娘要借机生事,只得稳了稳心神,勉强笑道:“哦,原来是为了这个,这事儿也有一段日子了,奴家原本想着要对大姐姐说的,只因如今爷还病着,家里人多事杂,只怕大姐姐心烦,就暂且没说……”
吴月娘听了笑道:“是了,妹子一向贤德,自然不肯将此事说出来的,所以我这个做姐姐的还当是一件好事去对爷说了,谁知爷听了倒是气死过去,好容易救活了,喘了半日方说出话来,叫快些拿了银妇看管起来,只等小野种生下来就要溺死。”
孟玉楼听闻此言唬得魂飞天外,心中暗自思量,就算西门庆知道自己偷人,大不了拉出去官卖,绝不肯做这样伤天害理的勾当,只怕是吴月娘一直以来忌惮自己知道她的把柄,如今得了这个巧宗儿,就要使手段将自己治死。
想到此处连忙说道:“我不信爷会这样对我,大姐姐容我进去说两句,这件事情上头有误会,我孟玉楼不是那样偷人养汉的银妇。”吴月娘此番抢占了先机,拿能容她翻身,对身后两个小厮使个眼色,平安儿、玳安儿两个过来就扭住了玉楼。孟玉楼张口要喊,早给人捂住了嘴,就往柴房里拖,死活塞了进去,又将小鸾也关在一处,月娘命人将房门锁了,说道:“三娘,你别怨我,这都是爷的主意,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只是你我姐妹一场,咱们西门家也不是那样草菅人命的人家儿,只要这孽障一生下来,我叫人抱了去,咱们还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子人家儿不好么?”
玉楼听见吴月娘没有立刻处置自己,多少松了一口气,也不搭理她,只管将头别在一旁。月娘在外头等了一会儿,不见孟玉楼哭闹,知道她不是孙雪娥那样有勇无谋的妇人,只是如今既然已经锁了起来,也不足为虑了,这一回摆布了她,等到西门庆一死,自己的孩子就是嫡亲长子,继承家业。想到此处觉得放心,对着手下的人说道:
“派两个机灵的小厮儿在这里守着,别让银妇寻了短见。”说着,扶了玉箫的手自回上房屋中不提。
玉楼在柴房之中侧耳倾听,外头的人见见散去了,方才扭动着身子挣扎着起来,转过身去勉强伸手够着了小鸾口中的布条,狠命一扯,将那破布扯了下来。
小鸾这才缓上一口气,哭了好几声,方才说道:“奶奶,是奴婢好心办了坏事,想着奶奶眼看月份大了,就问那蒋太医要了安胎药,要给奶奶煎来吃的,谁知道给玉箫那蹄子瞧见了,嘴快告诉了大奶奶……”
孟玉楼摇了摇头叹道:“这也不是你的错,原本是我打错了算盘,以为当日我知道了她的丑事没有说出去,如今我有孕,她只怕念在当日情份上面,自然不会对我下毒手,谁知这银妇全然没有半点儿情谊,竟要拿此事做引子将我治死……就算今儿的事情不犯案,日后她自然也要寻别的情由来害我,如今别说这孩子来历不明,只怕就是爷亲生的,也逃不出那银妇的毒手了……”
小鸾听了哭道:“这可怎么好呢……早知道当日就不该回来,如今咱们的爷也是糊涂,暂且不说孩子的事情,离了三娘他还能活几天呢……”孟玉楼听了这话,心中十分伤感,一来恨丈夫偏听偏信,中了吴月娘挑唆之际,二来心中又着实担心,只怕自己失势,丈夫也未必有人照顾,不知道他一个残废之人还能多活几天了。
想到此处肝肠寸断,虽然性子要强,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倒是小鸾哭够了,连忙反过来劝说玉楼道:“奶奶快别哭了,身子要紧,如今哥儿没出生之前,大奶奶只怕不会对奶奶下毒手的,她也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