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奕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床帐顶上绣着的麒麟花纹,一时有些茫然。
“小侯爷……!?”耳边传来一声惊喜呼唤,随后便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外面高高低低的传来下人通报的声音。
“小侯爷醒了!快去叫大夫!”
“快去通知侯爷和夫人,小侯爷醒了!”
随后,便传来近近远远的脚步声,凌奕想开口叫人,但是干渴的嗓子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不成词句。头依旧一跳一跳的疼着,终于,凌奕便在这一下一下磨人的疼痛中,又闭上了眼睛。失去意识前最后的一丝念头却是,自己,到底在哪儿?
再睁开眼睛,是午后,阳光懒懒散散的洒在床帐上,透出斑驳的光影。凌奕只觉得喉咙里火烧似的疼着,想开口,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小侯爷……小侯爷您醒了!?”自打小侯爷昨夜醒来以后,侯爷便吩咐他们时刻注意着小侯爷,一有动静就去禀报。裕德一边吩咐着人去禀报侯爷,一边倒了水,端着茶盏凑到床前伺候着主子慢慢饮下。
凌奕看着眼前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却是皱起了眉头。这眉眼,依稀是少年时的裕德。
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屋内,凌奕心里大震。
入喉的水缓和了喉咙里火烧一般的疼痛,凌奕抬眼看了一眼低眉顺目的裕德,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一开口,却愣住了。清亮中有一丝软糯,哪怕因为干渴而略带嘶哑也掩饰不了是这是属于孩童独有的嗓音。几乎是下意识地,凌奕看了一眼床榻之下,他的鞋子整齐地摆放在那里。而后便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看向裕德的眼睛,带了一丝若有所无的思绪。
“回主子的话,现在是未时三刻。”裕德并没有注意到凌奕的眼神,只抬手将手里的茶盏递给手边的人,回了凌奕的话,便退回了床边。
“现在是顺和几年,几月初几?”凌奕看着裕德问道,眼睛不经意地朝裕德看了一眼。
“顺和十四年,五月十四。”听到凌奕的问话,裕德眼里闪过一丝惊异,随后在接触到凌奕那状似不经意地眼神之后,又归于平淡。
凌奕没有再说话,他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不敢出声。屋子一时间便沉寂下来。
凌奕闭着眼睛,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但是锦被之下的手却紧紧握起。他一向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是……眼前这种情况,不是他一句不信就可以揭过不提的。
他依然记得当夜太医为了他诊过脉之后的神情,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积年下来的旧伤,太医能拖到那时,也已经是尽力了。更何况,自己还在有意无意的纵容着那一天不如一天的身体。就如同李琪说的,他到底是过不了自己这关。
却不想,那人心狠到十七年都不曾来梦里看过自己。
恍然间凌奕又想起得知那人的死讯时的自己,疯了一样非要去看他一眼,最后一眼。那个时候朝堂未稳,江湖动荡。他想去那人远在幽州的封地,自然是有人要阻拦的。宫门外,三司六部跪了一地,当朝一品——丞相魏延就差死谏在宫门外了。
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李琪出现在他的面前,只是问了他一句,见了又如何?不过是惺惺作态而已。
是啊,见了又如何?
不过,是自欺欺人。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的虚假慰藉罢了。
断了便是断了,那人说过,生生死死,不复相见。
于是,便不去了。
于是,便生年不曾踏足幽州。
倒是李琪,向他讨了镇守幽州的差事,说是怕那人一人在幽州孤单,想去陪陪他。哪怕每年清明一杯酒,也总好过连个念想人都没有。虽然那人生性就不爱热闹,怕也是不在意的,但是有个人能陪他说说话也是好的。
想起往事,一时间,凌奕的脸色难看起来。眉头狠狠地皱起,到底是将那股心绪压了下去。
直到外间传来下人的请安声,才打断凌奕的思绪。
“给侯爷、夫人请安。”
“起来吧,弈儿怎么样了?大夫呢?大夫请来了么?”轻柔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担忧。
“回夫人的话,小侯爷已经醒了,大夫也已经着人去请了。”外面传来恭敬地回话声。
听到声音,凌奕的眉头却突然松开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只有委屈怯懦的神色。
门被推开来,先进来的是个男人,约莫三十上下,身着一声紫袍,整个人不怒而威,眉宇间隐隐有些贵气。但这贵气并没有冲淡男子的气势,反倒是和那身气势相得益彰。跟在男人身后的,是位端庄优雅的贵妇,此时贵妇人眉间轻皱,望向屋内的眼神似担心又似松了一口气。
“父亲。姨娘。”凌奕一见来人便弱弱地开口叫人,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挣扎着要起来的样子。
“弈儿,快别乱动。你刚刚醒来,身子还虚着呢,这是要做什么。”贵妇人连忙上前一步,一边扶住快要摔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