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斯,物已逝,再悲痛感伤,也来不及再重温人还在的时候,可以说老太君走得安稳,有眷念却无牵挂,因为,她牵挂的人都好好的,而牵挂的故人已在等她,所以当之无憾。
故人不再,故居仍在,只是心,却是不复当年,那座陶瓷做的院子,是上晋第一处,如今,放眼上晋,世家里面,只要得工部批文的,都能建那么一座宅院,只是,瓷院能再得,当之为徐家老太君初建宅院的孝心,再,不能得。
唯安院,因为有徐家而有它,世家宅院再起瓷烧宅院,全称唯安院。
头七夜晚,唯安院主屋梁上撒了白面,晨时起来,面上留印,一双梅花印,徐三爷当场看着便落了泪了,恐怕,徐三爷这一生的泪点都没有这般低过,在梁上撒上白面,是逝人头七那晚,高僧说,故人会再回,若是投胎转世,便幻做家中最的心爱的东西回来,告诉家人,安好。
一直养在唯安院的那只猫,老太君病重之后便接去西苑,所以,高僧说的是对的,老太君,回来过,告诉她生前最疼爱的人,她很好,莫要记挂,却不曾入梦中,所以,徐三爷才这般伤心。
项詅上前搀扶他起来,她也难过,她也伤心,若是能痛哭一场,就是再好不过的,丧事前后办了二十二天,徐三爷,也只是在老太君落气那一刻落了泪,在之后,他尽力做好每一件事,只是不曾笑过,也,不曾哭过,所以,这般苦楚之下,能哭出来好。
若不是当年项家当时的情境,若不是项詅与项绍云共遭的那些事,若不是项詅其实是死过一次的人,面对生死,她也没法做到这般安静,因为她早已看透。
她惜命,却不惧怕,因为不管是人生遭受怎样,或生或死,她都努力过好每一天,做自己想做的事,想自己喜欢想的想,人生,不过,无悔二字罢了。
守孝三年,在京都这样的大世族中,守孝,是为为人子女晚辈最要紧的事,徐家一门二十个主子,男的卸甲归家一年,不问公务,不问朝政,新婚眷侣也是分房而睡,铜铸的大门只有在有亲眷来时才会大开。
头一年,男子都是要归家,孙辈守孝一年,侯爷却是要守孝三年,三年后,侯爷已经五十有五,不能说拿不起缨枪,只能说,他想的是好好过他的晚年。
这一年,徐家经了许多事,喜事,丧事,还有一件,侯爷向圣上递了请封世子为荣忠侯的折子,他便是一心守着侯府,安心度日的心思了。
对于这事,除了世子和姜氏,其他人都没有表现出特别来,这个侯府,未来总归是世子的,徐二爷,徐三爷,他们是亲兄弟,可亲兄弟也是要分家的,各自有自己的家,各自抚养自己的子孙,侯爷与侯夫人在,分家还得听他们两老的意见,只是这些都是早晚的事,若是圣上准了侯爷的意愿,这个家便是要分了的,其实世家里面,这般家大业大的不是没有,可是也不多,不说徐三爷三兄弟,往小一辈说,徐淳熙、徐淳璋、徐淳疆三个成了亲,便是一个一家子的形成,虽然这院子足够住那么些人,侯府也养得起这些个子孙,只是,该来的还是要来,家人,是用来相互仪仗的,而为了防止这样的关系出现裂缝,分家,不是为了分离,而是为了更好的相处方式。
圣上没有立时批准,而是将请封的折子压下,转而安慰起侯爷来,知他因为老太君逝去,做儿子的难免伤心,现在只安心守孝即可,请封的事待徐家孙辈的满了一年的孝期再说。
虽是挂着西大营都统的职务没有变,但徐三爷再便是极少出门,生活十分规律,晨时起来,与睿哥儿一同去明阳湖边练武,一个时辰之后回院子,洗换了用过早膳,领着妻子儿女去给侯爷、侯夫人请安,一家子坐着说说话,男子在外厅,女眷在里间,虽不闻笑语欢呼声,聚在一起时,至少亲人间的温情十分深厚。
换做一开始那几天,项詅起身后最先反应便是领着孩子去给老太君请安,再回神,才想起老太君已不再,只剩黯然罢了。
时日久后,慢慢便习惯,转眼便又是冬季,去年此时,垣哥儿准备出生,如今,他已是能自己搀扶着旁的东西起身站得颤巍巍。
眼前见着母亲和姐姐,咧着小嘴笑出门牙,嘴角带上一个小酒窝,天哪,就是项詅刚开始发现的时候,惊讶万分,她有酒窝,嫃儿也有,可徐三爷和睿哥儿是没有的,怎么般,垣哥儿这小子还这么小,笑起来便这般让人掏心掏肺般让人喜欢,再长长,会成什么样。
徐三爷正仰着在前厅看书,听见项詅声音,忙起来去闲阁看,见她们三个正好奇,嫃儿费力的逗垣哥儿,项詅则定定的看着垣哥儿,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徐三爷也低头看垣哥儿,心想,没事啊,好好的,稀奇的询问项詅。
“三爷,瞧见没,垣哥儿有酒窝、、”嗯?垣哥儿有酒窝,怎么办?
难为这对父母亲这般激动,华臣逸那般神仙似的人起了个小小的酒窝已是被许多人拿来说话,说这酒窝实在让人喜欢得不行,男子长酒窝岂不是为了祸害人来的,若是他家垣哥儿也有,岂不是比之华臣逸更要出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