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在青养娘在北府伺候了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奚底不会绝她的后路。众目睽睽之下,叫侍卫将青养娘拖出去,无非是想给诸位同僚一个交代,也显得他公平正义。
至于对青养娘的处罚,奚底顶多给她些银两,打发她告老回家。
青养娘之事,算是告一段落。
大仇得报,杨琪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人黑了一道——
耶律茂虽然跟杨琪交往不深,但经过最妩楼一番接触,多少了解到她并非那种轻易示弱的无胆匪类。
在青养娘被侍卫带出去后,耶律茂忽然起身,面向奚底抱了一拳。然后他的目光投向当庭而立的杨琪,轻蔑的笑了笑,“大王,您有所不知,前日时卑职还在最妩楼撞见这小汉女,那时她生龙活虎,完全不像今日弱不禁风的样子。依卑职看,这小汉女不过是不服管教,心中愤愤不平,想在这次郡主的寿宴上借题发挥,伺机报复,给青养娘出一个大丑!”
杨琪惊魂难定,她心里就这点小小的城府,居然被耶律茂给看出来了,莫非他是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蹦出来的?
不过也印证了杨琪之前的猜测,果然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要是早想到这一点,她当日就不会跟着耶律斜轸跑最妩楼去了。
现在埋怨他也没用,杨琪若开口,不仅前功尽弃,说不定还会被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正值杨琪气馁时,小小的肩膀上多了一份重量。
她抬头一望,安隐迎着金色的阳光,整个人都在闪闪发亮,如上仙降临一样。
杨琪不由自主抓紧了他的手,感觉自己被暖暖的安全感笼罩着。
安隐反握着杨琪的小手,将长袖往上一撩,露出她手臂上触目惊心的淤伤,让在座的诸位都看了清楚。
“诸位大人请看,这手臂上的淤伤还不是最严重的。安隐虽官卑职小,好歹也是在朝为政,效忠皇上。”为了袒护杨琪,安隐竟也不怕得罪人。这番话听着像是他在自卑自贱,可他的态度却是不卑不亢。“青养娘一介奴婢,仗着与北府的这层关系,不将卑职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可卑职曾对她再三嘱咐,小女体弱命贱,伤了病了,寻常之药无法治愈。青养娘却置若罔闻,甚至欺上瞒下,对小女恣意妄为,私用刑罚。小女乃汉人出身,与卑职无血缘关系,我二人却情同亲生。她受到半点伤害,卑职都疼在心里。都是为人父母,大王定会理解卑职的苦心。”
安隐松开杨琪的手,对奚底抱拳俯首。方才他的一番话,不仅表露他与杨琪的父女之情有真迹可寻,也在隐隐之中为青养娘的遭遇雪上添了一层寒霜。但更重要的是,那些话不过是铺垫而已。
天下可怜父母心,也许安隐的话在旁人耳里可以奏出动听的旋律,可耶律茂却不耐烦至极。
耶律茂抬手指着安隐的后背,愠怒不已,“安隐,你是想声东击西,转移话题吗!”
他说的铿锵有力,又如此肯定,还真叫人觉得安隐的那些话有些来之突兀且显得不可思议。不免让人怀疑安隐的动机。
说什么情同父女,这等漂亮的话谁都可以在这种场合搬出来。何况杨琪又是区区一介汉女!
虽然大辽行藩汉分治,可在这里汉人的地位始终不如契丹。
从始至终,安隐都表现的很镇定,甚至他都懒于回头看一眼耶律茂。
北府的宴会,变成了杨琪的公审大堂,而此刻安隐就是她的辩护人。
不止奚底想知道耶律茂那些问题的答案,就连诸位大人也在等安隐一个解释。
松云馆内气氛沉着肃穆如公堂会审,没有了觥筹交错和互相吹捧吹嘘的声音,可闻瑟瑟秋风拂过针叶的清响,与秋雁南飞的婉啼。
“中秋那日夜晚,那日卑职与南府大王在最妩楼喝酒赏月,忽闻于越差的人来报,小女与于越去了望月坡。郊野夜寒风大,卑职担心小女会染风寒,便向最妩楼的紫烟姑娘借了一件披风,送去了望月坡上。”安隐向休哥欠了一下身。
休哥正端着酒杯,眼含笑意,完全就是一副看好戏模样。
他受了安隐一礼,沉吟了一下,后道:“确有此事,那晚三位皇子也在望月坡上。”
休哥被牵涉其中也就罢了,竟连三位皇子殿下也有份参与。有这四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作证,众人便不觉得安隐所说是瞎编乱造的故事。
然而那不过是个开场,接下来的才是虚构,由于安隐已经做足了铺垫,便不会有人怀疑它的真实性。
安隐面不改色,“前日南府的大王携小女一同前去最妩楼,向紫烟姑娘道谢借披风之事,不过是循了寻常的礼数。大约就是在那时,被寿安王撞见了吧。当日因小女身子不适,并未在外逗留很久,谢过了紫烟姑娘,便回府了。”
安隐最后的话有一半是谎言,杨琪对此心知肚明。
她偷偷瞄了一眼隆绪,对方也在盯着她瞧。
杨琪心里万分庆幸,那日若不是隆绪提醒的及时,她还浑然不觉自己会成为旁人用来对付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