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折腾了这半日,早有人报给了老夫人知道,却又不知详情,只说荣哥儿仿佛午膳在席上吃了什么东西坏了肚子,如今只在那里吐。老夫人听了面如严霜,道:“这还了得,亲戚竟然在咱们家里吃坏了东西!”便对身边的大夫人道:“你快去看看如何了,若是厨房的人不当心,必得给人家个交待。”
大夫人便下楼来看,可巧在楼梯上碰到明哥儿的乳娘,正急急走了来,见了她便悄悄回说明哥儿怕是今日人来疯,玩得过了,如今发起烧来,开始还说喉咙发干疼痛,现在只是要睡,想要请大夫进府来看。
大夫人听了,心中烦恼,她如今主持中馈,这半个月都在忙老太太的寿辰,今日是正日子,只忙得两脚不着地,便随口道:“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赶着老太太生日,偏要闹腾,你快去请罢。”想了想又道:“让大夫看了明哥儿且不要走,荣哥儿听说也不舒坦,我且去看看,回头让大夫也瞧瞧。”
待下楼看时,原来荣哥儿已被三夫人接到院子里去了,只得又赶去三房。一进院子却吓了一跳,只见小豆子的乳娘抱着小豆子,对着个痰盂正使劲抠喉咙,那痰盂中已有不少吐出的东西。三夫人就在旁边看着,口中还说着:“快着些,继续抠。”那乳娘忙得满头汗,小豆子却吐不出什么了。
门帘一掀,却是唐凯出来了,手中端着一大碗水,也不说话,从乳娘怀里把小豆子搂过来,便将那水往小豆子嘴里灌。
大夫人看得心惊肉跳,急急问道:“这是怎么说,好好的怎么折腾起孩子来。”
陶三夫人见了大夫人,只觉得心头一股火乱窜,便恶狠狠看着大夫人道:“你走来做什么?好好的?哪里好好的?谁说好好的?也不知谁挑唆的,明哥儿把那毒果子给小豆子和荣哥儿吃了!”说着不觉滴下泪来,哽咽着说不下去。
大夫人被抢白了几句,一时回不过神儿来。她身后跟着的大丫鬟海棠便接口道:“三夫人,话可不能如此说,小孩子家娇嫩,吃多了坏肚子也平常,怎么平白的赖明哥儿。”
三夫人正心焦似火无处发,伸手指着海棠,只说了一个字:“打!”三夫人平日里御下甚严,听得主子发了话,立时便有两个粗壮婆子扑上来,扯了海棠便打,早已扇了几个嘴巴子。大夫人的人如何肯吃亏,一时双方拉扯在一起,乱成一团。
三夫人却是不管,赶过去看小豆子。只见小豆子虽说吐了几回,却仍只是昏睡。只觉得那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只管刷刷的往下淌。
梅清本在屋里陪着荣哥儿,听得外面动静异常,便打开门帘张了张,正见到大夫人喝止了众人,陶府里老夫人早已放手,乃是大夫人主持中馈,说话还是颇有分量的,大家便都住了手。海棠早已钗横鬓乱,双颊红肿还多了几条血道子,哭倒在地,另外几个丫鬟婆子并三房院子里的人也多有挂彩的。
大夫人气得直哆嗦,因道:“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这满京城里那个提起来不说一句诗礼传家,现赶着老太太的好日子,竟闹成这个样子,看我放过你们那一个!”
三夫人那里理她,只搂着小豆子,已哭得不得了。唐凯见了,只得将小豆子接过来抱了,又招手叫了两个丫鬟扶着三夫人,自进屋去安置。其余三房的下人见了,大丫鬟们忙跟着进了屋,其余的自都是一溜烟赶紧忙自己差事去了。院子里竟只剩下大夫人一帮人并三四个跟着唐凯唐仪的小厮。
到底大夫人身边还是有机灵的,二等丫鬟梅子平日里和唐凯的随身小厮文勇相熟,便过去询问了一番。文勇镇日跟着唐凯出入,也见过梅子两回,一直喜她机敏爽利,见问便悄悄说了。
原来三夫人见荣哥儿吐了几次身子虚,便不让家去,安置到自己院子里来,连梅清都一道邀过来。梅清虽说想听听这里的戏曲,不过人命关天,且还是孩子,心中也着紧,便也跟着来了,只让梧桐和阿平上楼去,和曹敏刘芝兰说一声自己去三夫人那里坐坐。
谁知进了院子,只见乳娘正着急要去找大夫人领对牌,好让人出府请大夫,原来小豆子也病了,看着似风寒,实则和荣哥儿一样,起病急,症状重。三夫人便急了,也不及问随从人等是不是吃了果子里的豆子,只管让乳娘抠喉催吐,第一次便吐了四颗豆子出来,将三夫人吓得三魂不见了两魂。再吐时却没有了。此时大夫人便过了来。
梅子便悄悄说与大夫人听。大夫人只觉得心跳登时慢了一拍,转过头瞪着梅子,仿佛不认识她一般,口中一字一字问道:“你说什么?”
梅子不知夫人是怎么的了,心中惊惶,只是今日好不容易大丫鬟海棠挨了打,正是自己出头的机会,无论如何也得顶着,便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
刚说到陈姑娘说荣哥儿看似伤寒其实可能是中毒要催吐,大夫人便一把抓住她,道:“回去,快回去。”口中说着,大夫人便一阵风似的朝大房的院子而去,快得简直不是走而是跑了,众人忙忙跟着。
进了大房的院子,大夫人便直奔明哥儿住的西厢,进屋一看,乳娘并两个丫鬟正看着明哥儿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