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举目看时,却见远处一线蜿蜒缓缓移动,原是一批下山的人。只因她们来的早,前后多少还见到几批同上山的,这么早就下山的却是第一次遇见。
这一上一下倒是极快就碰到了,梅清这边儿走在最前面的是四名护卫,平日跟着各色主子出门,极是机灵有眼色的,因见这下山的人多且不似平常百姓,便与殿后的两名护卫比个手势,放慢速度且拢着这边儿的人等向路边儿靠。
刘芝兰和曹敏两乘滑杆离得近,曹敏正回过身儿去和刘芝兰议论着什么,依稀是猜度下山的是什么人物。梅清只懒得理这些,见行进的速度慢了,便去盯着路边儿的野花瞧,正有几株喇叭花儿生的热闹,虽不过是平常的花儿,却只见粉紫蓝白交缠竟放,也不知是被春风吹到,还是被众人脚步带到,摇曳生姿,且是有趣儿。
忽的只觉得异样,仿似这几朵花儿,这浓绿的山,这上上下下几十个人,并这风声,脚步声,说话声……都一下子抽离开去,心头静的便如深山碧潭,涟漪皆无。只觉的沉醉非常。
可惜却只得一瞬,转眼各色影像声音扑面而来,已是回过神儿来,暗想,难怪老子曰,“五色使人目盲,五音使人耳聋。”,必得放正一颗平常心,方能安享日月。
一边随意想着,一边抬眼向对面儿望去,谁知正正的撞入一双眸子中去,只见那双眼幽黑深静,如星光潋滟,仿佛什么都明白,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关系。看着似是熟悉得很,细想了去却是不记得的,偏生隔着帷帽,又凭空填了几分雾气,梅清只看得一呆。
原来便是下山队列的主人,穿一身墨绿色的衣裳,也坐了滑杆,前后竟有二十几位随行之人,皆是青壮,穿着玄色的长袍,腰间系着暗青色的腰带,看着下人不似下人,保镖不似保镖,颇有几分特别。
双方脚步交错,眨眼之间那人已过去了,竟连模样也没看明白,只仿佛中觉得两道眉毛生的十分浓密。
梅清摇摇头,不再理会。又行了两刻钟的样子,便到了福隐寺的大殿,这福隐寺依山而建,颇有特色,有五进的大殿,广檐翻卷,层层叠叠,金碧辉煌,气象万千。虽说还只是早晨,已香火缭绕,檀香之气盈鼻。梅清便随众拜了一回。
待走至最高一层,却只供奉着一尊南无本师释迦摩尼佛,竟有三丈多高,通体金色,宝相庄严,双目微阖,嘴角含笑,俯瞰众生。让人顿生无常之感。梅清看了一回,拜了便从边门出来。只见旁边侧殿门口甚是热闹,过去一看,却是一个老和尚在给每人派发一套东西,有一本经书,一只书签并一只檀香手串,不禁心生好奇,不知这年代的经书写些什么,佛教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待走得近了,才看到原来台上还有一只功德箱,信众均是先在功德箱中投钱,再去伸手取物。梅清便命阿平去向箱中投一串钱,取一套回来。
谁知那老和尚竟未看见阿平投了钱,又见她样貌普通,也不过是婢女打扮,竟不理会,只将手中经书并手串等物发与别人。
阿平伸手等了半日,眼见连后来的都取了书去,发起急来,因说:“我是投了钱的,怎不与我书?”那老和尚便看她两眼,冷冷道:“有没有投钱,姑娘自己心里清楚。”阿平只是不走,老和尚终于还是爱理不理给了她一套。
梅清与旺财媳妇原在旁边站着,过了半日未见阿平出来,只道人多,便挪去树荫下等,又过了半晌,方见阿平举着经书并手串等物出来,眼中竟是泪汪汪的。旺财媳妇奇道:“怎么领个东西也弄得如此,有人趁人多欺负你了么?”
阿平哽了半晌,勉强将眼泪憋了回去,说了一回,只道:“姑娘,我当真是投了钱的,并不敢昧下来,那老和尚偏是不信的样子,派了许多就是不给我,真是……”却说不下去了。
梅清拿起那经书看时,乃是一本《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印刷倒也算精美,翻至最后,却见印着某某居士虔心助印弘扬佛法等语,便知这经书并非福隐寺出钱印制,乃是有做功德之人捐助的,本应免费派发的,那书签手串等物估计也是如此。
想不到福隐寺如此有名的大寺庙,竟然还用这种方式敛财,敛财也就罢了,多少也要有些随缘之意,竟还要为难有心求取之人。梅清暗暗冷笑,便安慰阿平道:“我自是知道你的,捐功德之事,心安即可,何苦与这不通透的俗和尚计较,你看他一把年纪,也不知修行了多少年,还沉在钱眼儿里,如何能得大智慧。咱们不理他,且去找两位姑娘同看桃花去。”
一时找到刘芝兰曹敏一起赏花,竟连赏花的林子前也放着功德箱,并几个和尚在旁边装模作样的祈福,梅清顿觉腻味,吩咐阿平且把钱收好了,一文钱也不要投。随意看了一回,想来那所谓的素斋也免不了要被宰上一回,梅清失了兴致,便说要下山去。
刘芝兰在功德箱中投了十两银子,命人折了几枝桃花,只说带回去给没来的姐妹们也赏赏。
曹敏皱着眉头,“你这么多花儿,枝枝叶叶的且是难拿,便是拿回去,人家也未必领情。再说这桃花要在树上一片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