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心情复杂地瞪着那张脸,穆德却只是在门外晃了一晃就慢悠悠地走开。
他知道这很正常。你不能指望一具木魔像会在主人回来时像只狗狗一样摇着尾巴飞扑上来,热情地舔你一脸口水……但在莫名地坑了主人一把之后,这家伙还是这样一副恍若无事的样子,实在让他心里堵得慌。
他绷着脸走出实验室,淡淡的花草香气已随着热腾腾的水气升起。穆德在泡它最拿手的花草茶,这大概是它唯一知道的,表示“欢迎”的仪式。
熟悉……又似乎已相当遥远的茶香,让心底隐隐的怒意平息下去。伊斯报复般伸手戳了戳穆德硬邦邦的木头脸,只得到一个不解的侧头——当然,那“不解”也不过是伊斯自己的想象。
穆德是有灵魂的,但那点“灵魂”更像是某种驱使它行动的能量。它会有早已设定好的行动,有因为日复一日的记忆而形成的习惯,它可并不会有“情感”这种东西。
是他自己在它身上投射了太多。
他一手接过刚刚泡好的茶,一手已经按在了穆德头上。他得知道它到底为什么会推他那一把;他得知道为什么白鸦离开了远志谷它却毫无反应,像是压根儿忘了这里曾有过那女人的存在——看守她本也是它的职责。
木魔像毫无反抗地静止下来,像一棵原本就长在那里的树。伊斯犹豫了一瞬,还是把它拖进了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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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过早地显现在黑色天空。北方的夜晚比南方要冷得多,即使是四季如春的远志谷,也有从雪山之巅而来的寒意,顺着潺潺的溪水渗入空气之中。明亮的月光之下,满地纤细的远志花像是披了一层白霜,又在骤然而起的风中微颤着将其抖落。
一声微弱的水响很快消失在依旧欢快的水流声中,仿佛只是有一条小小的鱼儿自水中跃起又落下。片刻之后,水边有一团黑影,缓缓伸展开来。
伊莱·克罗夫勒面无表情地抹掉滴落到眼睫上的水珠。他的脸色已不是从前那种贵族式的苍白,而是在青灰之中透出奇怪的纹路,曾经明亮的蓝色眼睛像打碎之后又勉强拼起来的宝石,带着浑浊的裂纹……他现在的样子,就算是凯兹亚最热情的时候,大概也只会尖叫着把手边的任何东西扔到他头上。
他疑惑地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想起那个已经再不会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女人——她已经不会再出现在任何人的生命里。
或许是因为,她停止呼吸的那一晚,月光也如此明亮。
他在水边站了一会儿,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老法师简陋的坟墓。无论如何伟大的生命,如何强大的力量,死了,也不过就占这方寸之地,于泥土中腐烂消失。
那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他向前迈步。远志谷无人可擅闯的强大防御毫无动静,像是已经接纳了他的存在……或者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远志花一片片倒伏在他脚下。他的脚步声并不轻,甚至越来越重,那栋被各种鲜花包围的木屋里却依旧无声无息,直到他踏上花园的小径。
无数冰箭从半掩的门内疾射而出,晶莹剔透的箭身在月光照耀下宛如一道道流光。伊莱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那些冰箭便粉碎在他身前无形的屏障上。
他咧开嘴,对着出现在门外的年轻人森然一笑:“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享受一场美梦呢?我并不想伤害你。”
伊斯看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我原本也打算看看你到底想干什么……但我实在不能忍受像你这样的东西踏进这扇门。”
哪怕只是踏进花园他都忍受不了。这院子里可还有他亲手种下的花,虽然当时不情不愿……虽然他待在这里的时间也并不多,但它并不只是他的责任,也几乎是被他当成家的地方。
“你是在水里泡了多久才烂成这样?”他问,“你真不知道自己有多臭吗?”
他语气中的轻蔑与讽刺比他的冰箭更准确地刺中了敌人。伊森·克罗夫勒咬牙切齿,脸上的肌肉都绷了起来。即使明知对方可能是有意激怒他,他也无法冷静。
他的确在外面等了很久,但并没有泡在水里……他也一点都不烂!
然而那些失败的实验品可怖的形象从脑子里一晃而过。即使他坚信自己是成功的那一个,也无法抹去那些东西留下的影子。
“我答应过别人要留你一条命。”他狞笑,“但只要你还有一口气……也就够了。”
“你一定不怎么喜欢看戏,”伊斯一脸遗憾地摇头,站在那里的样子轻松无比,“否则你就该知道,在战斗之前会说出这种台词的,多半……”
伊莱掌心迸射出的光芒打断了他的话。
那团雷光直击而来,迅疾无声,竟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随之燃烧,一种危险的气息使他本能地让白色的鳞片覆盖上人类的皮肤。
但他毕竟早有准备。他成功地避开,那雷光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转了个弯,依然直追着他。
他没有立刻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