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时埃德并不怎么沮丧。他原本也没指望一次就能轻而易举地解决问题。然而走在空无一人的庭院里,他却渐渐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不只是因为这里表面上的荒芜和实际上的防守严密,不只是因为那些在暗处窥视着他视线中缠绕着警惕与疏离……虽然这的确让他有点难受。
这里是南方,秋天的阳光的确没有夏天那样炙热,却也不该让人觉得浑身发冷。他来时感觉尚不分明,此刻本该是一天中最热的午后,他却一路走一路不由自主地打了好几个哆嗦。
他觉得他像是走在冰冷的水底,前行的脚步似乎感觉不到什么阻碍,却又有种奇怪的凝滞。
他在那座古老的女神像前停了下来,环顾四周。
没有风,所有的植物都静止不动,看起来简直像是某种幻境……仿佛他根本不是走在真实的神殿之中,而是被关在了伊卡伯德拿出的那种魔法造景里。可当他小心地用魔法探测,却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除了那些躲在暗处的守护者。
伊卡伯德不在这里,肖恩也不在。把他带到那个石厅的老牧师根本没有等他出来……他对这里的圣职者原本就没有对柯林斯神殿的那些熟悉,而他们对他大概也没有什么敬意可言,哪怕他至今还挂着一个几乎再也无人提起的圣者的头衔。
他们允许他在这里自行来去,却也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他。即使他想要问什么,这里大概也没有谁会给他答案他或许还不算是敌人,却也显然不是被信任的同伴。
胸口沉沉地堵着一团吐不出也咽不下的东西。他知道这是他咎由自取,他没能保护柯林斯神殿,他在最艰难的时候扔下一切跑去了极北冰原,当他回到斯顿布奇,他已经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什么圣者,那是因为迷茫,也是因为愧疚。
可无论他有多少理由,他并没有负起他应负的责任,又有什么权利要求信任与忠诚?就凭他还握着永恒之杖吗?
他甚至都没有权利再拥有这根手杖,即使他能够使用它。
他垂着头站了好一会儿,再次迈步时快得像是要逃离,却在走出这个不大的庭院时猛然停住,然后掉头走了回去。
他停在一棵夹竹桃前,枝头粉色的花朵开得有些惨淡,纹丝不动地杵在他眼前。
“……可以跟你说几句话吗?”他开口问道,“我保证不会问任何让你为难的问题。”
杂乱的花叶间里静寂无声,没有任何回应。
“……抱歉。”他苦笑着,开始后悔他的冲动说出这句话,于对方而言,已经算是“为难”了吧?
他转身离开。只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一声轻响。
那是金属的撞击声……那是剑柄撞在盔甲上的声音。
他惊讶地回头。那个从夹竹桃花丛里钻出来的圣骑士正抬手掀起面甲,露出一张平凡却坚毅的,已不再年轻的面孔。
“你想说什么?”他问。
起初他们交流得很是艰难。已近中年的圣骑士并不是擅长言辞的人,他深邃的黑眼睛甚至会让埃德想起拜厄扬……尽管里那其中并无恨意,却让他原本的几分紧张变成了十分。
他喉咙发紧,里弗教给他的“沟通的技巧”,全都被忘得一干二净,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他其实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突然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再这样逃避。
他也曾经努力记住了柯林斯神殿里的每一个人。他知道他们的名字,知道他们来自何处,为什么会成为尼娥的追随者,知道他们各自的长处与缺点……他曾经真心实意地想要做一个称职的圣者,一个值得尊敬和信赖的人,而不是单凭称号或力量让人低头。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你们……一定对我很失望吧?”他喃喃地问出口。
“原本也没有抱很大的希望。”名为坦博尔的圣骑士诚实地回答,“你不是费利西蒂……我们一开始就明白。”
埃德觉得他应该有点受伤……但事实上,他只是觉得“果然如此”。
“事实上,你已经超出了我们许多人的希望。”圣骑士说。
埃德惊讶地抬头,又更加丧气地垂下去所以,他们对他的期望到底是有多低?!
看着他的神情,圣骑士烦恼地微微皱眉,意识到他并没能表达出他真实的想法。他在这方面一向笨拙,但既然这个年轻人对他开了口,他也没办法听而不闻。
“我很抱歉……让你失去了你的母亲。”沉默片刻之后,他低声说。
埃德怔了怔,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个。
“雷姆弗兰德,”圣骑士有些艰难地开口,“是我的朋友。”
埃德脑子里嗡地一响。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他也一点也不想再听任何人提起这个名字。
他闭了闭眼,压下从记忆中泛起的血色和转身而去的冲动,安静地听下去。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圣骑士的手指在剑柄上不自觉地收紧,“他违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