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回过神来的是身后忽然的响动。
冰龙骤然抬头,双翼微微张开,仿佛从睡梦中惊醒,立刻便本能地摆出了攻击的姿态。当埃德张开双臂兴高采烈飞扑过来的身影落到它金黄色的双眼里,巨龙难得地呆滞了片刻。
“……你怎么在这儿?!”它脱口问道,难以置信地瞪着已经扑到了他腿上的埃德,甚至抬起另一边的爪子戳了戳以判断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然后才想起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这是什么鬼地方?!”
“你不知道?”埃德更加惊讶,“你从掉下来就一直睡到现在吗?!”
他还以为它有什么奇遇!……它都会发光了不是吗!
冰龙困惑地眯起眼。
“……你不会连你怎么掉下来的都忘了吧?”埃德问。
冰龙歪了歪头,声音冷了下来。
“我当然记得。”它说,“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你是怎么‘掉下来’的?”
埃德嘿嘿地笑着,飞快地寻找着合适的理由。他当然不能说实话,那绝对会被骂……
“白痴!”冰龙咬牙切齿。
既然已经被骂了,“合适的理由”也就用不着了。埃德松了口气,拍拍它的腿。
“你可以再睡一会儿。”他说,“你的伤还没好呢,我觉得这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可不一定。”冰龙皱眉,虽然它并没有眉毛,“我觉得这里有点……我的伤不是你治好的吗?”
埃德摇头:“你没发现你在发光吗?”
他退后几步,以免一直仰头仰得太累。他向它描述他如何在这一望无际的黑色石海里找到了它,描述它身上那些可怕的伤口如何在笼罩它全身的微光之下迅速愈合,快得让他觉得他不需要再多此一举,中间啰啰嗦嗦地夹杂着他对这个世界的种种猜想,直说得口干舌燥,索性盘腿坐在了地上。
冰龙沉默地望向星空。它得承认,它也觉得这里不会有什么危险。星光清冷却温柔,大地荒芜而厚重,无风的空气里有种令人沉醉的气息……古老又亲切的气息,悠远又沧桑。
仿佛有什么地方,有着相似的气息。
然而这种相似又令它格外地不安——它想不起那是什么地方,或者说,它不知道它该不该想起来。
它垂下双眼看着自己的前腿和翅膀。它的确是在发光,微弱的光芒仿佛是从它的体内渗出,而它也能感觉到血液里旺盛的生命力流淌过全身,感觉到开裂的骨骼愈合时轻微的脆响……这与接受他人的治疗并不相同。
这愈合的力量来自它自己……巨龙的确有强大的自愈能力,可也没有强到这种地步……
“你觉得呢?”埃德问。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问出这一句,而他其实也并不需要回答。
“我觉得,”冰龙开口打断了他停不下来的絮絮叨叨,“我们该想想要怎么回去……如果我们还没死的话。”
埃德大张着嘴,愣住了。
“我们当然没死!”他叫起来,“我还是暖的呢!我有心跳,有呼吸……你也有!我还能碰到你,你也能碰到我……你的爪子刚刚还把我的衣服戳了两个洞!”
“你怎么知道死去的灵魂不能碰触彼此?”冰龙不屑地哼哼,“你怎么知道灵魂在它们自己的世界里不会觉得自己还有心跳和呼吸?”
“……所以你觉得这里其实是冥界吗?”埃德浑身一冷,忽然觉得冰龙说得也有点道理。
冰龙在试图严肃地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真的一点都不怕死呢。”它揶揄着,抬起爪子又戳了戳坐在它面前的,活生生的傻瓜,心底那一丝不安似乎也随着笑声消散。
那从胸腔里发出的闷闷的笑声让埃德反应过来,他恼羞成怒地摸起块石头砸过去,却在下一刻也一样笑出声来。
他们没死……真好。
“也许我们只需要找到这个世界的尽头,然后跳下去?”埃德猜测,“不过……”
他犹豫着,终于还是说出口:“找你的时候,我看到一点东西……离这里不是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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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龙在伤口彻底愈合之后才飞上天空,觉得自己轻盈得像一片云朵,甚至不用挥动双翼都能飘在空中。
它不由自主地飞得极快,快得双翼在空气里划出尖锐的声响,快得埃德抱着头把自己缩成一团,连尖叫都叫不出来。
但埃德口中那“不远”的距离,却也花了它不少的时间。
“就是……那个。”埃德的声音因为敬畏而低下去。
冰龙已经放慢了速度,在那座或许是这个世界里最高的山峰上盘旋。那依然是座黑色的石山,可岩石间夹杂着大片大片耀眼的白,其上莹莹的光芒分不清是幻是真,在强烈的对比间显出一种奇异的美,凌厉而质朴,简单又华丽。
黑与白完全交缠在一起,仿佛相伴而生。然而从半空里看下去,那缠绕在岩石里的白,断断续续勾勒出残缺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