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从厚厚的书页上滑过,埃德脑子里最先跳出来的是他使用过的那个死灵法术。如果布鲁克的死是有某种目的,临死前他说不定正看过这本书中促使他做出决定的内容……
这很危险,他自己也知道。只是,那实在是个简单好用的法术,虽然不太稳定,但既不需要什么黑暗的材料,也不需要什么咒语——几乎只需要心念一动。《亡灵书》中的法术多半如此,只是结果总有些难以控制,而不像法师的法术那样,能够在精确的计算下得到稳定的效果。
……那是为什么呢?
而在这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之外,突然间,像一道电光劈下,照亮他曾视而不见的黑暗……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因为每一次施法都得心应手,与从前毫无区别,他竟不自觉地忽视了这个——所有人都认为死灵法师的力量来自与恶魔的交易……他当然没有与恶魔做过任何交易,所以……他为什么能如此毫无障碍地使用死灵法术?
心脏猛地一坠,重得发痛,恐慌瞬间如寒雾四散。他知道他的力量或许并不像正常的牧师那样来自信仰,而更有可能来自他的血脉……可他的血脉——克利瑟斯家族的血脉,不是源自水神吗?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埃德?”
一只微凉的手捏住了他的鼻子,让他因为窒息而从震惊和恐惧中挣脱出来。
“你发什么呆?”被无视的冰龙警惕地眯起了眼睛,“……有什么你该告诉我的吗?”
——很多。埃德呆呆地想着。
而他必须弄明白,哪一些他只能独自面对。
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伊斯迅速松手,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们在干嘛?”
娜里亚从门边探出头来,狐疑地看着他们。
埃德可怜兮兮地揉了揉发红的鼻尖,偷偷望向伊斯。
“我……鼻子有点痒。”在伊斯沉默的威胁中,他磕磕巴巴地回答。
娜里亚高高地挑起眉。这毫不用心的敷衍显然让她十分不满,但开口之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的眼神微微闪烁起来,很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没有像平常那样气势十足地问个究竟。
“伯特伦他们回来啦。”她说,看起来比埃德还要尴尬,“我刚刚做好了蛋奶酥……你们要一起来吃点儿吗?”
她没等他们回答就跑掉了。埃德只好纳闷地瞪着伊斯。
“……你们去干嘛啦?”他问,“她怎么啦?”
伊斯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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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群人围坐在长桌边,就着明亮的烛光和香喷喷的蛋奶酥热热闹闹地彼此交谈——大半的时间里是邦布叽叽喳喳地跟每一个人交谈——不管什么样的阴影,似乎都渐渐消散。
这种平常又温暖的时光对埃德而言简直是种救赎,尤其是在他越来越难享受得到的时候。他微笑着倾听每一个人的每一句话,无论有多么无聊。骨髓里驱之不散的寒意,这一刻即使不曾消失,也能置之不理。
独角兽号的修理已经差不多完成。埃德其实能用一个法术让那艘轻捷流畅的帆船眨眼间焕然一新……他觉得泰瑞也未必做不到,却并没有谁要求他们这么做。这群冒险者对待魔法的态度就像艾伦,有必要的时候当然要大胆地使用,没有必要的时候,却也不会将一切都交给魔法。
埃德看向那个满脸雀斑的小法师。这些天里泰瑞再也没有像条粘人的小奶狗那样围着他转来转去,反而像是刻意要避开他。那没什么不好,如果他们变得太过亲近,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不自觉地谈论起某些不该谈论的话题?
泰瑞原本正捧着一块蛋奶酥兔子样小口小口又快速地啃着,双目无神,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察觉到他视线时却十分明显地一僵,大概是不小心呛到,突然猛咳起来,咳得满脸通红。
坐在他旁边的吉谢尔一脸不耐烦地伸手拍他的背,动作却很温柔。埃德收回视线,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还有些隐约的怅然。
伯特伦就坐在埃德的右手边,若有所思地眯起眼。他一早就看出了泰瑞对本该并不熟悉的埃德那种不由自主的亲近——他看着埃德的眼神就像小时候贝林看他的样子,带着憧憬和仰慕,看得人心头发软。那当然不会只是因为埃德背着个“圣者”的名号。
他其实有点嫉妒,还十分好奇,但那个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的小法师,不想说的话是一个字也逼不出来的。
他侧头低声与埃德聊起来,话题十分随意地转来转去,不知为什么就说起了野蛮人。
生于北方的伯特伦对野蛮人倒是相当熟悉。他甚至带领过格瑞安家的军队,应国王的召唤,在卡斯丹森林与入侵的野蛮人打过几场。在他看来,那些野蛮人一点也不像传说中那样愚蠢,野兽般只能与之为敌。
“他们总跑来抢劫,倒也不是只为了财物。”他说,“我听说,他们更想要的是我们的女人……野蛮人很难生育,虽然人类的女人也好不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