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低下头,揉了揉眼睛。他对着夜空凝望了太久,以至于视线落回地图上时,眼前似乎仍有无数的星辰,在一片黑雾之中闪烁不定。
窗外,整个斯顿布奇仍在夜色中沉睡,发生在北方荒野上的异象,离这里毕竟太过遥远。然而当埃德从睡梦中猛然惊醒时,伊斯已经从窗口跳了出去,展翅飞上天空。
埃德冲到窗边,只看见北方的天际,一线光芒如利刃般切开了夜幕,仿佛有星辰直直坠落。
他原本并不怎么了解头顶的星空,直到不久前那一晚漫天的流星划过之后,才开始研究黑塔里珍藏的星图。即便如此,他也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辨认出,北方的天空上,多了一颗星星。
星辰并未陨落——它刚刚诞生。
如果不是那颗星星在短暂的时间里异常明亮,他大概连这个也很难发现。
伊斯没有回来,他再也睡不下去,只能坐到桌前,打开白天多利安刚刚送来的地图。
那地图是他的父亲收藏的,比洛克堡送来的地图更为精确和详尽,但在希德尼盆地之上,却也只有一片空白,没有被人遗忘的极北之光,更不可能有新建的耐瑟斯神殿。
埃德在那一片空白之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圈。他几乎可以确定,那道光芒与耐瑟斯神殿有关……与又一次不声不响地从斯顿布奇消失的斯科特有关。
笔尖划向东北,点出极北之光的位置,又转向南方,在代表巴拉赫的小小城堡上做出浅浅的标记,接着向北,在一片汪洋之中点出白石岛……
墨色的标记星星点点,在地图上铺开,仿佛另一种星辰。
埃德揉着眉心。他找不出更多的联系,但他本能地意识到,这只是开始。
如果伊斯在这里,大概能看出更多。一条龙会比任何人更了解它和它的祖先仰望了千万天的星空,和它们无数次飞过的大地。
直到天亮他也没有等回伊斯,却等来了另一位客人。
“请恕我冒昧。”
不请自来的尼克·斯托贝尔保持着礼貌,却掩饰不住眼底的不安,脱口而出的问题更显得有些突兀:“昨晚……您看到了吗?”
埃德点头:“……多了一颗星星。”
为他们端来啤酒的娜里亚惊讶地眨了眨眼,却还是安静地离开,体贴地留给他们足够的空间。
“……不是多了。”法师的声音在啤酒的滋**下依然干哑,“那颗星星或许一直存在。”
然后他犹豫了一下,问出另一个问题:“对您而言,星辰意味着什么?”
这问题几乎有些失礼。即便不再有圣者之名,埃德也依旧算是一个牧师,对圣职者而言,星辰意味着神明和虔诚的、逝去之后升入圣殿的英灵——这是无可置疑的,也是被所有人接受的。
“对您而言呢?”埃德平静地反问。他并没有觉得被冒犯,眼前的法师,脸上有着从未有过的迷茫——他根本无意冒犯。
这一次斯托贝尔沉默得更久,终于开口时仍带着些迟疑:“在我立志成为一个法师之前,我曾有过另一位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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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克·斯托贝尔的出身与埃德相似。他的父亲是***尼奥一个颇有声望的商人,母亲则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贵族的女儿。在尼奥,这样的婚姻并不少见,对于继承人的培养,更不会有埃德的父母之前那样的矛盾——尼奥城里,除了高高在上,力量强大的法师之外,有钱有势的商人远比华而不实的贵族更受尊敬。
斯托贝尔幼时的老师阿瓦尔是个略显神经质的老人,兴奋起来会手舞足蹈滔滔不绝,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人在听,或能不能听懂。他曾游历过整个大陆,也曾漂泊海上,对几乎每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都了如指掌,还精通许多种语言。
斯托贝尔很喜欢这位老师,但他对阿贝尔最深刻的印象,来自这位老人对星星的狂热。
研究星星的人从来都不少。精灵们自诩了解每一颗星辰的故事,圣职者们用星辰的变化预测吉凶,法师们则喜欢研究在怎样的星象之下,哪一种魔法的力量能得到最好的发挥。
但对于阿瓦尔而言,整个星空是一个整体。
“它们彼此相连。”他这样告诉过斯托贝尔,已经开始浑浊的双眼如星辰般明亮而热烈,“以一种十分精密的方式……就像大法师塔里的法阵一样精密。”
事实上,他相信整个星空就是一个巨大的法阵,如果他能够解出其中的规则……如果他能够了解其中的秘密——他会很高兴。
让斯托贝尔至今仍无法完全了解的正是这一点,尽管也算是个法师,阿瓦尔的狂热,并没有任何实际的目的,不是为了追求任何一种利益或力量,而是因为纯粹的喜爱——“解开这个谜”,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乐趣。
斯托贝尔模模糊糊地知道,阿瓦尔对星空的解读,基于星辰的变化——星星并不是永恒的,它们会有坠落,会有新生,但同时,除了每一晚的东升西落,所有的星星都在按照某种规则缓慢地运行,即使那种变化,别说人类,连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