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没有回答。他怔怔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池水,似乎依然能看到那个仿佛沉睡在水中的女人,肤色雪白,面容姣好,宛如冰雪铸就;能看到她长长的金发如流动在水中的光线般漂浮,轻盈得像是拥有生命……
那不是费利西蒂。
不是那个微胖的、像他从不曾见过的祖母般慈祥的老人,也不是他记忆中那个走路时高高的马尾在背后晃来晃去,语音轻快,笑容活泼的少女。
那根本不是费利西蒂,那是赫莉娜?克利瑟斯。
艾瑞克没有撒谎。就像他绝望地一次又一次向他重复的那样,他没有撒谎。
埃德无法分辨那一刻在他心底彻底粉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就像他无法分辨此刻对肖恩到底抱着怎样的情绪。失望?憎恶?愤怒?……在那一切的最深处,却依旧埋藏着最初的敬畏。
曾经,他的一点点肯定,也能让他欣喜如狂。
——“相信肖恩?雷切,他会是那个毫无条件地帮助你的人。”
那句他始终不曾遗忘的话,如今听起来简直像个笑话。
“你也问过布鲁克同样的问题吗?”他终于能够开口,声音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你们以为是我杀了他。”
这甚至都不是句带着愤怒的反问……却也不是承认。那过于平静的语气仿佛是在告诉埃德,他知道他们怎么想,可他不在乎——无论事实到底是怎样,他都不在乎,更用不着向任何人解释。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深深的挫败感让埃德喃喃地问出那个他明知不会有答案的问题,“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也想问你同样的问题。”
肖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在帮助斯科特……你确定自己知道他真正的目的?”
埃德张了张嘴,又无力地闭上。
总是这样——他沮丧地想,永远都是这样,肖恩?弗雷切永远只会谈论他想要谈论的话题。每一次他都会感觉到那种强烈的无力感,哪怕他们近在咫尺,并肩而立,也仿佛站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他竭力想要对肖恩多一分了解,也竭力想要让肖恩明白他在想什么……可肖恩不想明白。
他根本不屑于明白。
肖恩?弗雷切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为什么还非得创造一个神明呢?他明明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神。
“你知道,我迟早会找到她的。”
肖恩移开了视线,语气平静得不像是威胁,“为了你的朋友们着想,也许最好还是别等到那一天。”
“……她已经不存在了!”埃德在愤怒之中脱口而出,“我们焚烧了她尸体,让人把她带回她的家园安葬……她不属于你,肖恩,她属于她的家人?”
“家人?”肖恩冷冷地一笑,“她的家人把她当成疯子和诅咒,能够摆脱她让他们万分庆幸……她继承了太过强大的力量,而她的灵魂根本无法承受。她能看见过去,能看见未来,唯独看不见眼前的一切。她的女儿就在她几步之外滑进水池,挣扎呼救,她却安静地坐在草地上对着一朵或许开在数百年前的花微笑——你什么都不知道,埃德,你们也没有烧掉她,斯科特不会允许……他知道她还有用。”
埃德的心因为这过于准确的猜测而重重地一跳。
“即便如此……”他压下慌乱与不安坚持着,“你也没有这样的权利——这是亵渎,无论是对赫莉娜,还是……对费利西蒂。”
“圣者从不会在乎这些。”肖恩连都没有再看他,“她总是知道什么是真正重要的东西……真正重要的是我们将要面对的敌人,是斯科特不自量力地试图召唤到这个世界的力量。她花了许多年来寻找答案,寻找那一次又一次试图侵入这个世界的黑暗……而她原本以为你能够对抗它,你却宁可相信斯科特。”
“斯科特并不会……”埃德猛地停下来,用力咬住嘴唇。
这不会有用。
“这甚至与他到底想做什么无关。”肖恩垂头凝视着水面,他的脸从某些角度来看,其实与斯科特十分相似,“而是他能够做到什么……你们以为靠你们自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不,你们做不到,你们甚至弄不清自己真的敌人——我们需要她。”
“……或许我们也可以像她所希望的那样,站在一起,互相帮助?”埃德徒劳地做着最后的努力,“现在的我们也许真的做不到,可如果有更多的‘我们’呢?费利西蒂告诉过我,‘相信肖恩?弗雷切’……”
他说不下去了。
肖恩看着水面上埃德疲惫而悲伤的面孔,蓝色眼睛里闪过一丝遗憾。
“瞧,这正是问题所在。”他说,“埃德……你并不相信我。”
埃德垂头不语。
他很想问,这难道全都是他的错吗?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坚持下去。
“我们已经在不同的路上各自走得太远,”肖恩低沉的声音一声声撞击着他耳膜,“即使想要回头也会花费太多的时间……而我们没有时间。埃德,祈祷我们的道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