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雨总是突如其来。¤,..细细的雨丝眨眼间就变成了豆大的雨滴,石头一样重重地砸在乌黑的羽毛上。
乌鸦本能地发出一声不满的大叫,奋力穿过雨幕。雨夜中的斯顿布奇在它双翼之下模糊得像一幅被水晕开的炭笔画,晦暗中隐隐透出一丝朽败的气息。
这个建成才不过两百年的城市,却似乎已经快要走到尽头。
乌鸦歪歪扭扭地飞向西方,在空中划出怪异的轨迹,它的目标十分明确——只是一阵儿一阵儿的,它会忘掉。
耐瑟斯的神殿耸立在西侧的城墙之外,三重塔的阴影之下,此刻看起来是一片犹如骸骨般的灰白。乌鸦疾冲下去,黯淡的火光之中,它能看见那一小方被走廊环绕的庭院,走廊上一个男人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忽地抬起头来,目光穿透雨幕,紧紧地锁在它身上。
乌鸦一头撞了过去。
它落在了走廊上,抖了抖身体,低头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在男人试图靠近时发出警告般的大叫声,拍打着翅膀飞得更远。
它已经忘了它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大概只是来避雨的吧。
眼前的世界如漩涡般旋转着急速远离。伊斯猛地抬头,晕乎乎地向后退了一步,心头升起莫名的恼怒。
他在那只被控制的乌鸦冲进庭院的那一刻与它失去了联系……耐瑟斯神殿有了某种魔法防护,那是在他离开时还不存在的东西。
但至少……他已经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东西。
“被赶出来了吗?”
白鸦幸灾乐祸的声音此刻就像是火上浇油,“我告诉过你,如果是我的话,可不会用这种粗糙的法术来做这么危险的事——你得庆幸自己是条龙,你知道有多少不自量力的小法师因为这样失败的尝试而变成白痴吗?……噢,不,小龙,你得回头让我瞧瞧,你要是变傻了,我可就没办法离开这儿了……嘿!小龙?”
伊斯回头阴沉地瞪了她一眼。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冻住那张嘴——大概是因为太无聊,这个女人变得一天比一天啰嗦。
女法师靠在门框上,笑眯眯地看着他,毫不在意。无论他对她态度如何恶劣,她好像从来都不会生气,只是觉得有趣……这反而让伊斯总是越发地容易怒气冲冲。
“要不要来做个交易?”白鸦问他,“如果你能解开禁制,让我出去逛逛,我可以把你传送到斯顿布奇再传送回来,你可以亲眼看看你的朋友们和你亲爱的哥哥是否安然无恙,而不用每天在这里暴躁地转来转去,一副想要放把火烧掉整个山谷的样子——如果你不想要,我还是很愿意把这里变成我的城堡的。”
她无法离开这栋看似脆弱无比的木屋,但伊斯也无法阻止她站在门内对着院子里的他冷嘲热讽。
“……别做梦了。”
他冷冰冰地扔给她一句话,昂首从她身边挤了过去。
钻进试验室再砰地一声关上门,他的双肩立刻就垮了下去,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走到房间中央那张巨大的木桌边。
穆德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看起来就像是……一根木头。
伊斯垂头看着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木头脸,心中说不出的难过。他的确很想亲眼看看埃德他们是否安全……尤其是在得到那个半龙的警告之后。距离对他根本不是问题,他不需要魔法,他有双翼,但他担心一旦回到朋友们身边他就再也无法离开,而现在……他不能离开这里——在完成他的承诺之前。
因格利斯死了。
老法师坚持到了他从白石岛回来的时候,但已经无法再教给他任何东西。
最后的两天里,他躺在床上艰难地喘息,一句话都没有说——没有指责,没有警告,没有教诲。
他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是伊斯自己放弃了那些仅有的、能够从他那里学到更多的时间,去做那些他自以为更重要的事。
然后,他只能呆呆地坐在那里,满怀懊悔,看着因格利斯?奈夫,那伟**师的生命之光也抵挡不了时间无情的吞噬,无法挽回地一点点熄灭。
白鸦始终没有进过这个房间,她只是偶尔会冷着脸靠在门边,看着因格利斯皱巴巴的、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的,发灰的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当他们目光相接的时候,伊斯会十分尴尬地觉得,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这一次,穆德在老法师停止呼吸的那一刻才彻底倒了下去。
伊斯已经对这个山谷的一切了然于心。如果他无法让穆德“活”过来,远志谷的防御将变得不堪一击,而一旦被侵入,木屋……包括困在其中的白鸦,会被拉入图书室所在的空间,从这个世界里完全消失,再也无法进入。
那是因格利斯对他一生所创造和积累的财富最后的保护,尽管他更希望有一天它们能被正确的人,以正确的方式所使用。虽然他告诉过伊斯,如果他不得不选择放弃这个山谷,放弃他的誓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说这句话时平静得有点漫不经心,让伊斯格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