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第一声惨叫的时候,罗莎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声音近在咫尺——几步之外,看守她的海盗缓缓跪倒,沉重的身体歪向一边。攻击者尚未露面的时候,罗莎已经知道那不会是赛斯亚纳。如果精灵真的打算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来救她,这两个海盗根本没有机会发出任何声音。
但来者身材高挑,脚步轻捷,并不比她在斯顿布奇的大街上见到的那些精灵差多少……而在刻意削短的头发和过于宽大的男性服装的遮掩下,她仍能一眼辨认出,那是个女人——一个女海盗,小小的黑色骷髅纹在她的额角,以一种过于醒目和决绝的方式彰显着她的身份。
“……阿朵拉。”她开口叫道,刻意不去看她身后一闪而过的影子——她不是一人来的。
女人冲她笑笑,略带好奇的笑容甚至有几分羞涩。
“你认识我?”她问,满不在乎地随手把刀刃上的血迹蹭到自己身上。
“我听说过你。”罗莎微笑着回答,在阿朵拉打开她手腕上的镣铐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跟她差不多年纪,却比她更早成名的海盗。
海风与阳光让阿朵拉的皮肤显得黝黑粗糙,但她的脸上始终带着一点天真又漫不经心的笑容,让她看起来依旧十分年轻……事实上,她粗大的骨架和过于瘦削的身材让她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女人的风情,倒是有一种介于男孩和女孩之间的,令人着迷的气质。
但她能毫不在意地像切一块肉排一样带着她天真的笑容把一个人切成碎片,而原因很可能简单到她转个身就能忘记。
罗莎怀疑传说总有几分夸张,但她绝对不会小看一个能靠着剑,而不是身体,在黑帆中生存下来的女海盗。
“我是来救你的。”阿朵拉语气欢快,十分友好地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感激不尽。”罗莎不自觉地绷紧了肌肉,听着更多的惨叫声从周围的黑暗中传来,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艾格死了吗?
如朗格所说。海盗们隔三岔五总忍不住要互相残杀一番……但这一次,她本能地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既然阿朵拉是来“救”她的,艾格就很可能选错了边。
对海盗来说,任何错误都可能是致命的。
“噢。用不着谢我。”阿朵拉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你那个尖耳朵的朋友不能让九趾满意,也许我还得杀了你呢。”
九趾……所以,这不是什么“互相残杀”,这是叛乱——她更不想搀和进去的麻烦。
罗莎笑了笑。一声不响地揉着自己的手腕,低垂的目光落向女海盗随随便便插在腰间的弯刀。
“跟我来,跟我来。”阿朵拉笑嘻嘻地向她招招手,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回头:“你不会想要逃走或者背后给我一刀吧?最好还是不要,我不喜欢杀女人……也不太希望那个精灵被吊在桅杆上——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手,但如果变得硬邦邦的,就不会那么漂亮了。”
“哦,当然不会。”罗莎抬起头,笑容依然平静而温和,“至少。在你打算杀我之前不会。”
阿朵拉咯咯地笑出声来,凑过来又轻又快地吻。了。吻她的脸颊。
“如果真的非得杀了你话……”她说,“我会先给你一柄剑的,罗莎?拉图斯——我至少欠你父亲这个。”
。
看到赛斯亚纳站在舱门外的身影时,罗莎暗自松了口气,心中微微有些愧疚——她担心艾格的安危更胜过精灵。
当然,她可以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她相信精灵无论如何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但事实上,艾格也一样。虽然没有快如闪电的双剑,艾格?毕思顿从来不会让自己立于危险之地。
她对着精灵微笑,刻意不去看艾格。却依然能感觉到艾格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她的脸上,让她心烦意乱。
但现在,大多数人注意的不会是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当九趾开口说话时,所有人都得屏声静气。才能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这是罗莎第一次见到九趾,这个被朗格嗤之以鼻的,年轻的海盗首领。父亲表现出的不屑对她多少有些影响,但她得承认,眼前这个高个儿却微驼着背,说话像中气不足般细弱低沉的男人。的确令人印象深刻。
“我是真的想不通,罗杰,你都已经是快死的人了,为什么也要来插一脚。”他轻声地叹着气,用脚尖踢了踢地上那颗人头,“跟的还是像卢坎这样的蠢货……告诉我,你是喝多了你藏在厨房里的酒吗?如果真是那样,我还是可以放你一马的。”
他问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牙齿都没剩几颗的干瘦老人。海盗能活到这个年纪已经相当不容易,确实没什么必要让自己卷进这样的麻烦里。
罗杰跪在地上,但甚至都没人费心绑住他的手。他抬头用浑浊的双眼看着九趾,在罗莎觉得他大概要开口承认自己的确是喝多了的时候,老人却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
“卢坎的确是个蠢货……我们谁不是呢?”他说,“但我得说,如果让我选个头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