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斯亚纳对着那一片狼藉皱眉。
曼西尼留下了守卫,以保护法师的家当,但其中恐怕也没剩下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德阿莫的实验室兼卧室大概还兼客厅就像被暴风肆虐过一般,乱得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就算曾经留下了什么线索,现在也已经完全被破坏。
“他们甚至连法师大人的腰带都偷走啦!法师大人可喜欢那条腰带了,他每次出门都系着它的。”
跟在他们身后的男孩愤愤地控诉着。他叫吉瑞,才十一二岁,是曼西尼两年前从附近的村子里找来的,看起来不怎么聪明,倒挺老实,与其说是学徒,还不如说是照顾德阿莫生活的仆人。
罗莎记得那条腰带,褚红色的牛皮腰带,从左肩斜到右腰,再在腰间系上一圈,黄金的带扣还雕刻了花纹,结实,漂亮,而且上面大大小小得有十几个暗格或小的收纳袋及腰包,对一个得带上大堆材料和卷轴才能出门的法师来说,的确非常实用。
但那和德阿莫略长的苦脸一样,几乎是法师的标志。在没有确定他已经死亡的时候偷走如此醒目的东西,可不怎么明智。
她环顾整个房间,意识到不止是那条腰带,一位法师出门必备的东西似乎都不在这里。
他的手杖,他用料讲究但皱巴巴满是各种可疑的污点的长袍,甚至他据称有魔法但无意间告诉过罗莎其实只是穿着最舒服的旧靴子……
没人会偷东西偷得如此彻底吧?
“他一定是变成了青蛙。”男孩说着,看起来真的十分伤心,“有只青蛙前两天一直在溪边蹦来蹦去,我就觉得它看起来有点眼熟……哦,我该把它抓回来的,它现在说不定都让蛇给吃掉啦!”
罗莎笑了笑。她可不觉得德阿莫会装备齐全地把自己变成青蛙,想要无声无息离开这里,脑子再不好使他也想得出更简单一点的办法。
问题是,他到底为什么要离开,又去了哪里……如果他连曼西尼都瞒着,那意味着目标必然与魔法相关,而且吸引力大到他能鼓起勇气抛弃衣食父母,或者预料他能在短期内回来……
以及,曼西尼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
这个她可不敢断言。
泛黄的纸卷和陈旧的书籍丢得到处都是,罗莎小心地掀起其中的一张,希望能找出德阿莫最近到底在研究些什么。纸上一丝不苟的笔迹看起来属于那位法师,却似乎只是些随手写下的零碎的词句,墨汁因为太过潮湿的天气而晕成一团,很难看得清清楚。
她正在努力辨认,赛斯亚纳走了过来,目光却没有落在纸上,而是投向地面。
罗莎的脚边躺着一幅粗糙的镶嵌画,原本应该是挂在墙上,是几张风景画里的一幅。镶嵌画是一门古老的手艺,最高超的艺人会用石料原本的色彩和纹路拼出巧夺天工的图案,差一些的则会根据需要的画面来给石料染色,甚至有些干脆在石头上作画。德阿莫的风景画倒不是最差的那一种,石头的纹理还是画面的一部分,但显然是染了色的,而且还染得不怎么样。南方的天气,这个季节连空气里都能拧得出水来,并不高的水边石塔,即便是二楼,地面上也湿漉漉地泛着一层水光,被浸湿的镶嵌画,许多地方的颜料都开始晕开,甚至有点发霉的感觉……
罗莎疑惑地歪着头。她总觉得那些颜色晕开的方式有些奇怪,。
她看了看赛斯亚纳,精灵正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以他的审美该完全不屑一顾的画,然后抬头望向还挂在石墙上的那三幅。
“吉瑞……”罗莎微笑着叫过那嘟哝着在她身后充满好奇地晃来晃去,却什么也不敢碰的男孩,“可以给我们倒两杯水吗?”
拿到水又支开男孩,罗莎把四幅画全部摆在地面,均匀地用水淋湿,片刻之后,一些粗细不一的黄褐色线条慢慢浮现。
赛斯亚纳只看了一眼,便将四幅画完美地拼在了一起,却皱着眉完全看不出那些彼此纠结的线条到底代表了什么。
但罗莎看得出。
“……这是幅地图。”她惊讶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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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下水道里涌出的味道……难以形容。
连罗莎都一瞬间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却并没有错过赛斯亚纳脸上难得一见的,类似被惊吓到呆滞的神情和被石化般忽然僵硬的身体。
罗莎突然觉得号称“最强大的精灵战士”的剑舞者,或许也不是那么难对付——战场上相遇时,只要对着他们泼粪,大概就足以让他们全线崩溃,不战而退。
她伸手递给赛斯亚纳一条薄薄的围巾,把另一条蒙在了自己的脸上。那能稍稍隔开可怕的气味,以及,盖住精灵漂亮的尖耳——在下水道里,那可比蒙面要引人注目得多。
精灵怔了一怔,但没有拒绝,随手蒙上脸,一声不响地跳进了下水道,罗莎微微一笑,紧随在后。
斯顿布奇的下水道几乎是另一个世界。混浊的、没人想知道里面到底混杂了些什么东西的污水从他们脚边的水渠中流过,发出沉闷的声音,隔着老远才有一点奄奄一息的火光。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