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发酸。他是喜欢听她这样叫他的,她的声音,那么欢快,那么甜美,又那么的深情。他曾经,无数次在梦里,回忆到她这样的呼唤,每一次,都让他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寒蕊啊,心心……
她在盖头下,听见了他衣摆细微的摩擦声,她知道,他在走近。
慢慢的,他的软靴,出现在了她盖头下方局限的空间里。她听见自己沉重的鼻息,随着他细碎缓慢的脚步在加快加重,但她还是觉得氧气不够,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了。
她不知道他意欲何为,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紧张、局促、还有恐惧,就这样摄紧了她的心。就在她头脑发炸,接近昏厥的瞬间,他的软靴,忽然停住不动了。
他默默地站定,默默地,注视起她来。头一次,他这么大胆而没有顾忌;头一次,他用这么深情而温柔的目光;头一次,他望着她,脸上,洋溢着快乐的微笑。可惜她的脸藏在盖头之下,不然,她一定会看见他从未被人知道的另一面,而这一面,今夜完全彻底地绽放在了她的面前。
他停下来,用满腔的深情端详着她。他想象着,呆会亲手揭下盖头之后,她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他认为,她最有可能的表情,就是对他直目而视,傲然道:“你想怎么样?!”可是,他摇摇头。不,不会的,从前的寒蕊会这么硬碰硬,现在的寒蕊已经学乖了,她会避开锋芒的。那么,她一定,会低头沉默不语,等着他来开口说第一句话,看他说什么,她再决定如何接。这样,也许更加合情合理。
平川悠然一笑,竟然生出一念,想同她开开玩笑。
这个玩笑怎么开,让我好好想想。
他盯着近在咫尺的大红盖头,哑然间有些忍笑不住了。
他的脚步就在一步开外停下了,她的思绪,也终于有了个喘息的瞬间。
他为什么停下?
寒蕊在心底长叹一声。也许,这就是他对我羞辱的开始罢,要用这个举动,来唤起我尘封的记忆。就在起念的瞬间,她已经感到,被自己刻意遗忘的过去,真的说回来就回来了,一切的一切,真实地,浮现起来,再一次让她感到绝望和心痛。
那一次的大婚,前厅满堂宾客所见的羞辱,洞房被他恶意的冷落,放弃了尊严依然得不到的爱,前事一桩桩并没有因为记忆而褪色,这一刻重现,反而让她更清醒。
我真的没有忘记,我为何不能做到忘记?
她悲哀地意识到,他的目的达到了,而且是如此轻易就达到了。她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以前就是他的手下败将,以后,仍然是。这辈子,他注定是她的劫,逃不过去了。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她决定了,如何对待他。
既然他要看到她落魄,那就让他称心吧。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现在,她很明白自己的处境,虽为公主,却是落地凤凰,委曲求全,才是万全之策。因为,她不想去蒙古,她还想既然不可避免地要回到郭家,她就应该努力同郭平川搞好关系,一是为了自己少吃点苦头,毕竟伸手不打笑面人嘛;二来,如果她做得好,或许还可以求得郭平川庇佑磐义,让磐义好好地活着,已经是她支撑着自己活下去唯一的理由了;三是,她害怕源妃,害怕郭平川娶她是源妃的诡计,她不知道他们下一步的计划,但她要非常小心地侍侯平川,免招杀身之祸,毕竟,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
此时此刻,寒蕊真的很绝望。
难道命运,真的注定她在他跟前,要一辈子都抬不头来么?从前是因为太爱他,所以她才把自己看得很卑微,迁就他,纵容他;如今,没有了爱,她却还是要在他跟前保持卑微,为了什么?为了活着……而且,这活着的意义,不是为了她自己,因为生命对她来说,已经无可留恋。在父皇活着的时候,她得为了父皇活着,如果父皇去了,她还得为了磐义活着。
所以,不管怎么的痛苦,她都不得不活着。
这就是人生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