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杨深只能抬起手,覆在蓝夙渊抚摸着他脸颊的五指上,然后闭上眼睛。
看不见的世界里一切感官都变得更加敏锐,在他的掌心,那么冰冷,那么温暖。
想说的话还有很多,但是此刻只想保持沉默。
蓝夙渊也不再开口,只是深深地看着床上的人类,任由他不肯放开自己的手,珍宝一样放在掌心轻轻摩挲着。
杨深的动作有点小心翼翼,一副生怕捏得重了,蓝夙渊就会消失一样。
这种想法原本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说是可笑的,易碎品明明就是他自己才对。
但在这里,没有谁会取笑他。
可以说,他的患得患失,对方完全能够体会。
蓝夙渊想起当年和亲仪队到来的时候,那时这个人类穿过重重院落,独自走到他的王座下,抬头仰望他。
让他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和双眸中熟悉到让人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的眼神。
如果此时杨深没有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蓝夙渊眼中不易察觉的温柔。
这当口墙角里被甩得七荤八素的螃蟹终于好不容易找对了方向,它爬到床脚下,却察觉气氛不太对,于是呆呆地直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两个行为举止特别古怪的生物。
蓝夙渊警告般地斜乜它一眼,阻止了某只不安分的小玩意儿想要爬上床去骚扰杨深的行为。
等他再收回注意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终于名正言顺了的伴侣,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呼吸悠长平缓,竟然已经安心地睡了过去。
这些天来,杨深确实是太累了。
没有把人叫醒,他的目光一转,落在对方手腕上那个不起眼得犹如一块废铁的“手镯”上,露出深思之色。
杨深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在他的记忆里,从来就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没有梦境、没有忧虑、什么都没有,只有睡眠本身。
当他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甚至舒服得想要伸个懒腰。
到这时他才发现手里好像还拽着什么东西,睁着朦胧的眼看去,蓝夙渊正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他。
而他手里的,竟然是蓝夙渊的手,修长的五指被他牢牢拽着,已经拽出了明显的痕迹。
杨深吃了一惊,忙问:“我睡了多久?”
蓝夙渊面不改色,倒丝毫不见疲惫景象,“不久。”
浑身上下神清气爽,多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就算是身体给予的这些反馈,也让杨深知道自己睡得绝不是“不久”。
他忙放开蓝夙渊,却又有点恋恋不舍,“您该不会一直在这坐着?”
事实上蓝夙渊确实一直在那坐到了杨深醒来,见人难得睡个安稳觉,他不想吵醒他,就一直没收回手。
但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示意杨深下床,“不必再用敬语,起来吃点东西。”
之前他默许杨深改回敬语,是因为知道船上的族民们对他必然有敌意,自然一点点小节都可能引发问题。
现在这些问题既然已经解决,就不必再顾虑这么多。
船上的鲛人和人类们在避过深海风暴之后就已经开始从海中收集食物,若非他们发现身处完全陌生的海域,甚至还想回银蓝海域看一看。
倒是蓝夙渊和杨深,在那半点活物都没有的流乱海底,一直都没有吃过东西。
好在蓝夙渊体质强悍,杨深又有那枚鲛皇的本命鲛珠随身,一时半会儿饿不出什么好歹来。
而现在的杨深总觉得自己的身体简直是在跟随着蓝夙渊的指令行动。
之前蓝夙渊说他累了,他就不小心睡着;现在他让他吃东西,杨深顿觉腹中空空,就差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船上条件有限,食物远不如之前在龙绡殿时精致美味,杨深却吃得津津有味。
其间他拿着海藻团试图喂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螃蟹,却被无情地拒绝了,好吧,看来它不太喜欢吃素。
杨深有点遗憾地收回手,抬头却发现坐在对面的蓝皇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餐具,正在看着他。
望了望对方盘中并没有减少多少的食物,杨深有点惊讶,“您——你这就吃饱了?”
蓝夙渊没有说话,目光落到杨深的手上。
杨深茫然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自己右手上只捏着喂给螃蟹却被拒绝了的海藻团,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咦,等等,难道?
他脸上的表情古怪起来,像是在忍笑,偷偷瞥了蓝夙渊一眼,迟疑了一下,捏起另一片不知道什么食材做的糕点,有点犹豫地送到对方唇边。
正襟危坐的蓝皇大人面色一缓,张嘴咬了过去,证实了杨深的猜测。
蓝夙渊吃完,也拈了一块海鱼肉,递到杨深面前。
要是这一幕被外面崇敬着他们伟大的蓝皇的鲛人们看到,只怕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一顿饭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