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过去之前……在他昏迷过去之前?
糟了,蓝夙渊呢!
他猛地想起自己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了那个身影不是幻觉,蓝夙渊真的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
当时他捂着他的眼睛,他们一起在风暴里飘荡,后来呢?后来他失去了意识,那当中自己和蓝夙渊有没有分开?
杨深心急如焚,用力半坐起来,四处摸索,出口却是沙哑的声音,“蓝夙渊!蓝夙渊!”
手掌触到的地面一片湿哒哒的,他们应该还在海里,脖子上微沉的质感告诉他那枚能够让他呼吸的鲛珠竟然并没有遗失。
若非如此,即便他没有被绞得粉身碎骨,也会被淹死。
摸遍了整个身周,依然只有空空如也的地面,那个神一样的男人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但杨深清晰地知道那根本不是幻觉,如果蓝夙渊跟他失散了……他不敢想象那种情景。
“蓝夙渊!蓝夙渊!”愈发焦急地用力大喊起来,此时早就忘记了什么敬语不敬语,尊称不尊称,他只想找到那个人。
爬行着向更远的地方摸索而去,在杨深觉得已经爬过了无数个地方,磨破了手掌和膝盖,喉咙哑到几乎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的时候,终于,他的指尖触到了一点异样的东西。
冰冷的、滑腻的、有细微的凹凸质感的,那是——鱼鳞?
杨深整个人都探过去,大叫:“蓝夙渊!”此时他的眼睛终于开始慢慢适应周围黑暗的环境,隐约能够看见一些东西的轮廓。
就在他眼前,仿佛看到了一点蓝。
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他从不知道失而复得是这么令人疯狂颤抖失声无语的情绪,手指无法控制地微微摇晃,顺着鱼鳞摸上去。
他记得这是具完美无瑕的身体,蓝夙渊的鱼尾有着像月光一样美丽的银色,没有一丁点儿瑕疵。
可是现在他的指尖,却不停地触到大大小小的坑坑洼洼,还有不少掉落的鳞片。
蓝夙渊受了伤,很严重的伤。
杨深的指尖颤抖得更加厉害,直到摸到对方的脸。
好冷。
掌心下的体温,好像比那张终年散发着寒气的寒玉床还要冷。
尽管杨深心知鲛人本就是冷血生物,他们不像人类有三十七度的恒温,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冰冷的感觉。
然而现在蓝夙渊的体温还是让人心慌,太低了,低到即使作为冷血生物也不正常的程度。
更何况他动手动脚这么久,蓝夙渊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要是放在从前,无论如何,早该有动作了不是吗?
杨深更努力挪得离蓝夙渊更近一点,艰难地俯□去想要看清他的脸,一颗心再次提了起来。
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人,如果蓝夙渊已经……他不敢想,他不能接受。
一片昏暗中,他努力睁大眼睛,轻轻拍着蓝夙渊的脸,对方正闭着眼睛,毫无知觉,过去强悍而高高在上不可接近的形象,衬得这个人此刻格外脆弱。
前提是如果他此刻还活着的话。
现如今谁都能杀了这样的蓝夙渊,而蓝夙渊变成这副模样,却是为了他。
不知是什么支撑着杨深鼓起勇气侧头,贴在蓝夙渊的左胸处认真地听起来,只要一点点微弱的心跳,就足够鼓舞人心。
……没有。
竟然什么动静都没有,那胸膛里那么平静,平静得叫人如同坠入无底深渊,绝望已经完全无法形容,简直能忘记呼吸。
杨深脑海一片空白,呆呆地摸了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半晌,最后慢慢躺下来,靠在蓝夙渊身边。
他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把他整个人拨进自己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固执地觉得刚才一定是自己的错觉,这个人一定还会醒过来。
身体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好冷。
从皮肤的表面一直冷到灵魂深处,这里没有镜子也没有光线可以让他看倒影,所以杨深看不到自己的脸色有多差。
但自己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他很清楚,沟通那一艘楼船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可除此之外,他身上竟然没有受多少伤,几乎没有显眼的伤口。
在那样的狂风巨浪和无数沙石废弃物里几斤毫发无伤,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是蓝夙渊。
是蓝夙渊一直在保护他。
他用他的身体为他挡去所有的伤害,让他这样一个脆弱的人类居然得以从大自然的威能下幸存。
胸前这颗鲛珠也是蓝夙渊的,它护佑他,让他呼吸新鲜空气,抵抗深海压强;身上这件衣服也……
猛然间才发现,无声无息中,蓝夙渊竟然已经给了他这么多了,而他从前居然毫无察觉。
枉费他还总觉得自己至少聪明,原来无论奥斯顿的险恶还是蓝夙渊的用心,他其实都迟钝到一无所觉。
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慢慢滑过,穿过薄薄的结界,无声无息地化入海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