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起床,哪个时辰烧菜,平均多少时间出门买一次东西,只要把数字给我,基本上,就可以演算出你接下来的行为。如果哪天,你一些规律性的事没有在规律性的时间发生,那肯定是你家出了别的意外的事。”
唐惜春说到兴奋处,简直是抑扬顿挫,掷地有声,“师娘,这就是算术!”
王太太活了这把年纪,并非没有见识的人,她觉着先时实在太小看了唐惜春。这并不是个无能的人,他有自己的才干,或许这种才干并不能得到世俗的认可,但,这是个有才干的人,他有自己擅长的东西。
王太太赞叹,“说得好啊,惜春。”
唐惜春大方一笑,“我还差的远,只是刚刚摸门而已。算术博大精深,即使穷奇一生,也是研究不完的。以前我只懂着去做题演算,后来才知道,其实算术并不是一门单独无用或只能去做账房的手艺。我不大懂圣人说的那些话,我总觉着他们说的话很玄乎,并不是个实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可是算术不一样,经算术演算的事情,立刻就可以拿来验证。”
“你在算术上有这样的才华,很该专注于算术才是。”
唐惜春露出满心苦恼,“我爹不叫我学这个,他一心叫我考科举,我念书又很不在行,真叫人愁的慌。”
王太太笑,“所谓颜回好仁,子路好勇,子贡好商,冉求好政,连孔圣人的弟子都是各有所长,何况于你?”
唐惜春唉声叹气,“这些话都没用,就是把天说下来,我爹还是要我科举。我现在屁股还是肿的,为着念书,天天挨揍。”
王太太掩口轻笑,“令尊望子成龙心切。”
“除了念书这一样,我爹对我都是百依百顺。”唐惜春叹道,“可见人无完人了。”
王太太道,“世间没有不为儿女着想的父母,我听说哪怕周汝宁经商,都是先考个探花出来。”
唐惜春笑,“阿湄的事师娘也知道。”
王太太眨眨眼,“看来惜春也同汝宁相熟。”
“不算太熟,他人聪明的很,就是喜欢开玩笑。我家里二弟同阿湄是师兄弟。”
“你家山长先生对他很是欣赏。”王太太笑着,很自觉的换了个字眼“你家山长先生”,“仕农工商的尊卑是有许多原因造成的。在圣贤的年代,从没有这么大的尊卑之别。惜春可念过史书,知道陶朱公范蠡吗?”
若说别人,唐惜春不一定知道,范蠡他还是很熟的,立刻道,“就是把西施偷走的那家伙吧?”
王太太又是一阵笑,嗔道,“你这小子,一看就不老实。”女人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她们往往很擅长口是心非。譬如,王太太嘴里说唐惜春不老实,心里却很喜欢他这样一点点小坏的活泼。当然,因唐惜春生的俊俏,方有此厚待。
唐惜春扬眉笑问,“师娘,西施究竟怎么了?”
王太太嗔道,“说的是陶朱公的事。陶朱公原是越王勾践身边高官,助越王勾践灭消吴国之后就带着西施离开了越国,辞官归隐。他归隐后,既做过农夫也做过商贾,若以此论断,仕人何贵?商贾何贱?”
唐惜春道,“要是我这样跟我爹说,我爹肯定会说,哦,那你先去做个像陶朱公那样的高官再来跟我说吧。”
王太太笑,“连我这深山妇人都听过唐知府宽仁爱民的名声,不想对惜春这般严厉。”
“对外人我爹都很宽宏的。”唐惜春道,“我也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不孝之人,我爹为我费了很多心思,我也大了,并不想叫他总是为我着急操心。可是,我也是真心喜欢学算术的,现在我爹把我看得可牢了,等闲不能出门。要不是为了叫我重回书院,我也不能到师娘这里来有机会跟师娘说说话。我家二弟今年就要考秀才,我爹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为我着急的。”
王太太问,“那你是打算再回书院念书了?”
唐惜春一惊,挠挠头,怪不好意思的,“我怎么给说出来啦。”真的太大嘴巴啦。
王太太给唐惜春逗乐,安慰他道,“不必你说我也能猜出来,若不是有事相求,你干嘛三番两次的来书院啊。”
唐惜春摇头,“我爹小时候,十天已经能将《论语》倒背如流,我给他逼着学了十天,才只背了《学而篇》《为政篇》两节,我已经十六了,虽然要做孝子,也不能做应声虫啊。我是借机到师娘这里放放风透透气,总在家做我爹给我留的功课,简直太闷了。”说着,唐惜春从怀里摸出两本书给王太太看。
王太太翻开来,一本《算经》,一本《论语》。
唐惜春与王太太商量,“师娘,今天莫叫山长撵我,我在你家看书,好不好?”
“这有何不好?”王太太问,“你可认识教算术的吴夫子?他也精于演算,很是痴迷。”
唐惜春笑,“自然认得,所有先生都不喜欢我,就吴夫子对我好。”他连忙补充一句,“那啥,以前我也不是很讨人喜欢。”他在书院时常闯祸,王老头儿早要撵他回家吃自己,他之所以能一直在书院呆了许多日子,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