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没有抓到南清筑,连城那边却在崖下极深处却找到了幸存的一株无涯乌首,快马加鞭的带了回来。没有仇人之血,钟离珞便用自己的血当作药引来煎药,一碗一碗鲜红的汤药喝下去,依然毫无起色,老天听不见众人的祈祷,奇迹更没有奢侈的降临在莫青璃头上。
莫青璃的病发作的越来越厉害,时间间隔也越来越短,以至于到最后几乎每日都在忍受疾病带来的痛苦折磨,有时候莫青璃一边咬牙一边豁达的想:说不准哪天不疼了她还不习惯呢。
不过也许是真的疼习惯了,她把玄铁锁链解开也不会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了。
而钟离珞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莫青璃要让老鬼陪她演那出戏,远远的离开。因为在她身边,简直就是炼狱般的折磨,那种恨不能以身代其痛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会让人陷入疯狂。另一边京城的皇帝也曾修来一封书信,先帝头发尽白后,并没有到五感尽失的地步,只盲了双眼便活活疼死了,钟离珞这才明白,原来疼痛也是可以致命的,只要莫青璃哪天撑不下去,就有可能就此离去。
钟离珞患得患失得愈发严重,人也开始喜怒无常,除了对莫青璃一贯的温柔体贴,对长安都没有了好脸色,她眉宇间的阴沉越来越明显,像是夜行的鬼魅。她不甘,她愤怒,她恨,她恨为什么她做错的事到最后都报应在了莫青璃身上。她无助,她悲伤,她后悔,奈何时间不会倒流,世上从来就没有回头路。
这个年,过得仓促而悲伤。
更令人哀痛的是,大年过后,暨莫青璃失去视觉一个月后再次失去了听觉,她连听人说话都做不到,只能够依据对方在手心写字来交流,钟离珞握着她苍白瘦弱的手,鼻子一酸,登时就落下泪来。
她不再哭得隐忍而无声,像是要把所有的怨悔和心疼全部发泄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因为现在的莫青璃已经听不见,也看不见。
莫青璃卧在床上,唤:“阿珞?”
眼前一片黑暗,耳朵里也是一片死寂,她再坚强,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钟离珞不在她身边,她害怕。
钟离珞下意识的抬起了袖子,下一刻便去找了块干手绢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坐到她身边,刚张嘴便合上了,牵过她的手写道:“我在。”
眼泪又落了下来,她忙抽出一只手去擦。
莫青璃歪着头,极轻的笑了下,她虽看不见了,眼睛还是澄澈如湖水,她道:“我很好,起码还能摸到你,你不要哭。”
钟离珞写道:“我知道,我没有哭。”
泪水落在莫青璃掌心,冰凉湿润,轻而易举的戳穿了她蹩脚的谎言。
莫青璃手肘向后撑着坐起身,手指摸索着碰到了钟离珞脸上,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像以前无数次一样精准无误的倾身过去,吻住了女人的唇。
她的吻前所未有的轻,先是在唇角辗转徘徊,然后才慢慢含住,一下一下的轻点,缱绻而缠绵。
钟离珞轻启牙关,放莫青璃进去,极尽轻柔的纠缠。
最后,莫青璃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道:“你别怕。”
正月已到了月末,时间在一步步逼近莫青璃的死期,钟离珞反而越来越释然了,她甚至已经备好了一座可卧两人的楠木棺椁,就等着大限到的那天,二人一起入土。
正月二十九,莫青璃在房里躺着,此时的她已接二连三的失去了嗅觉、味觉,仅余下触觉,被子还不够暖,钟离珞便出了房门,打算去别的房间取件厚毯子来。
她站在竹轩中央,身子定在原地,目光戒备的望向篱笆门口,那里忽然多出一条人影,高大挺拔,五官深邃,像个西域人。
钟离珞冷冷的看着他,眼里结了一层冰霜,“滚。”
连诀不答,微微侧让开,他身后又走出一道身影,玄青色长袍裹身,上半张脸习惯性的戴着一张银黑色的面具,下颔弧线美好。
君曦道:“你跟我来。”
莫青璃在房里等了钟离珞许久,在被子里抱着自己,身子蜷缩起来。直到女人坐在她身边,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她才眉眼一弯,露出一个漂亮得过分的笑容,声音乖巧的问道:“你去哪里了?”
钟离珞写道:“刚刚长安有事来找我,耽搁了一会儿。”
莫青璃身子越来越虚弱,也越来越容易感觉到倦,她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合眼睡了过去,只是手指一直抓着钟离珞的手,比往日都要紧,浓如蝶翼的睫毛在睡梦中也颤得厉害,不禁让人怀疑她到底有没有睡着,或者是被梦魇着了。
连城所说的半年,到如今越来越紧迫,莫青璃愈发的黏着钟离珞,几乎一刻也不能让她离开,屋里的膳食都是由楼里的暗卫送进来,她不知道最后的触觉会什么时候也消失掉,而彻底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然而,在这之前--
莫青璃偎在钟离珞怀里,双目微阖,手心被女人托在掌心,终于一字一顿的写道:“我不是她。”
意料之外的,莫青璃没有哭,甚至没有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