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第一颗星孤零零的升起来了,沙漠里的夜晚总是格外雄壮,又大又圆的银月下,钟离珞弓着身子,抱膝坐着,十指移开,眼角只余下淡淡的泪痕,
她站起身,弯下腰用手指勾起墓前已经空了的酒壶,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安然静寂的墓,转身便走。
脚下却传来轻微的震动声,似乎是地下有甚么东西。
钟离珞想起甚么似的,徒手挖开因为浸了酒已经有些松软的泥土,从里面取出一个外表朴素的长木盒子,里面的东西震得更厉害了。
钟离珞满是泥污的手拍了拍盒子,淡道:“酒是给你主人喝的,不是给你喝的,你激动个甚么劲儿,这么多年了,还是个酒鬼。”
那东西果然安静了下来。
“将你葬着这里一百多年,也是时候让你重见天日了,过些时日我带你去找你的新主人,她定会十分喜欢你。”
手里的长木盒子动静大得几乎握不住,钟离珞冷声道:“不许吵。”
钟离珞走出禁地,看到眼前的场景,呼吸一滞。
守墓人云益垂首安静跪在禁地的山石前,明亮的月光下,如同一尊暗灰色的石雕像。
钟离珞手指去探他的鼻息,果然已经面色祥和静静的“睡”去了,他在这里守护了近百年,实在是活得太老太久了,曾经的主人转世重回,百年执念一朝散,在这世间再无牵挂。
钟离珞将老人干瘦的身子抱起来,重新回了那片禁地,将他葬在了离自己原先的墓不远的地方。
上一世自己临死之时,只是嘱咐云益让他将自己葬在小影身边,怎料云益执意要守墓,这一守,就是他比常人更为漫长的一生……
莫青璃走后,钟离珞上午在城里处理公务,下午便去林间静坐,夜里给莫青璃回信,雷打不动,每日三餐倒是按时用。
一晃眼就是一个半月过去了。
钟离珞依旧坐在书案前,面前是堆积成山的奏疏,她停下笔,从怀里摸出个绣荷锦囊来,里面装了几张叠得整齐的小条。
上面是莫青璃工整隽秀的字迹:绮罗日减带,桃李无颜色。思君君未归,归来可相识。
女人面色柔和了许多,继续看下一张纸条: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一张张打开,钟离珞抿着唇开始笑,平日莫青璃哪里会说些这么直白的话,甚么想你爱你之类的都是自己在说,白纸黑字的写信,她倒是不害羞了。
莫青璃走的时候,钟离珞特意给了她几只千影城的信鸽,好能随时保持联系,离千影城越来越远,信也就来得越来越慢,快马加鞭的话,从这里赶到江州也要一个月,大约是半个月前已经到了江州,莫青璃的信便每隔三天一封,从未中断过。
钟离珞将那些漂亮字迹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在纸上誊抄下来,才重新装回锦囊里,如珍宝似的放入怀中,最贴近胸口的位置。
她将放在一旁的银铃拿起来,轻轻摇了几下,放下。
果不其然,片刻后,银铃自顾自响了起来,钟离珞安下心,继续处理面前的公务。
可是薄暮时从禁地回来,窗沿上按时报到的信鸽却不见影踪,钟离珞在院中四下找了找,也没有发现它的踪迹,问过府里的人,同样说并没有见到信鸽,按捺下心里陡然升起的不祥预感,钟离珞第二天并没有再去禁地,而是在屋里守着,等到了迟来一天的信鸽。
上面写着:陌上花开。
是莫青璃的字迹,内容与往日也并无不同,钟离珞却敛下眉,唤来了颜牧。
“颜牧,我明日出城,城里的事交给你打理,你跟着天阙大人那么多年,想必不用我再多说甚么。”
颜牧皱眉,不卑不亢道:“继任城主至今,不过一个多月,大人现在便出城,似乎有些……不合规矩罢。”
“颜牧,我不需要你来教我规矩,”钟离珞冷眸扫了他一眼,像是含了刀子一般戳在颜牧身上,继续道:“你退下,勿须多言。”
自己不清楚千影城的规矩,难道他比自己更清楚?
花开两处,各表一枝。
莫青璃快马加鞭的赶回了江州云梦山,火急火燎的去找她师父,此时君曦正坐在苦雨斋里头,面前是陈列整齐精致的茶具,她在慢条斯理的沏茶。
“师父。”莫青璃站在屋外,朗声道。
“进来。”
莫青璃规规矩矩的垂首站在她面前。
“坐。”君曦又将一杯刚沏好的茶推到她面前,“喝茶。”
莫青璃看了一眼茶水成色,纤眉微不可觉的皱了一下,又是苦茶,这几年每次来这苦雨斋都得喝一次,师父爱喝不代表自己也爱喝。
看着莫青璃面色平静的喝了下去,君曦藏在面具下的眉舒展开来。
“好喝么?”
“回师父,不好喝。”
君曦瞥了她一眼,却不再接话,自个儿慢慢品这对她来说上上品的苦茶,阿璃,等你体会到真正的苦痛,怕是要比我更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