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悟大师请风墨竹坐下,以便为其号脉,风墨竹恭恭敬敬地在小案边屈膝坐下,将手放在案边。
明悟大师垂眉肃目号了很久,又示意他再换一只手,又久久地号了一回。
吴翩翩跪坐在一旁的山草编织成的蒲团上,见此,更是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紧盯着大师的眉眼,希望能看出个之所以然来。
良久,大师才收回手,吴翩翩见状,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师,如何?可以治好么?”
大师沉吟片刻道:“能治!”她顿时吐出一口气来,随即又听大师道:“但老衲最多只有五成把握!”
她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却见风墨竹双手合十道:“谢大师慈悲!”
明悟大师缓缓道:“即便能治好,也需要几年的时间,快则三年,多则五年,才能将将保住性命,但身体较普通人还是要病弱,还得再调养数年才得如常人一般!”
多日的奔波,终于在黑暗中窥见一丝光明和希望,吴翩翩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双手合十,对明悟大师揖首道:“能治就好,多谢大师慈悲!”
明悟大师笑笑,“出家人本应如此,施主不必言谢!”
但风墨竹却毫无喜悦之感,即便能治好,也要三到五年功夫,而且依旧病弱不堪,还要继续调养数年,人生有几个数年?他还要继续拖累吴翩翩么?他这样的身份以及这样的身体,将会使她面对多少压力和困扰?难道她一生中最好的年纪,如花的岁月便耗费在他这个废人身上么?
吴翩翩又取出那卷抄录的先秦道家养神古卷以及《冰心诀》,递给明悟大师,“大师请看,这两卷功法,对他的身体可有效用么?”
明悟大师仔仔细细地将两卷经诀看了一边,又思索半晌,才缓缓道:“《冰心诀》得等到他医治好了才能练,有助于恢复生机,此时无益;这卷道家养神心法,极为柔缓,倒是可以练习,虽有所助益,但是效益有限!”
吴翩翩想了想,又问道“我听闻少林《易筋经》,中正柔和,能花戾气于无形,不知对他身体是否有用?”
明悟大师又想了想,摇头道:“与《冰心诀》一样,他现在用不了!”又叹一口气道:“如杯水浇沙地上!”
吴翩翩一时间失望之极,她本想着,只要《易筋经》有用,她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子去抄录来给风墨竹用。
风墨竹垂眸道:“生死本是命中注定,能治是幸,不能治,我亦认命!”说罢抬眼看向吴翩翩,见她瞪大了眼睛,似乎伤心气愤于他的认命,心中黯然,低声道:“对不起!”
吴翩翩看着他,一时心痛难耐,酸涩从心头直冲而上,眼泪便涌了出来,但随即又用丝帕沾去泪水,缓声道:“方才大师已说了有五成把握,你又何必灰心?”
明悟大师看了看俩人,叹了口气,吴翩翩本以为大师见自己如此执着于情恋以及生死,会引用佛理来劝告他们,不要太过执着于贪嗔痴三毒之中,却没想到,大师叹完气后只是缓声道:“郡主遍览群书,我佛经典,必也读过,既在娑婆,世间五苦便不可避免!”
大师先前一直称呼她为施主,此时却用上了“郡主”这个称呼,更有开解的意思在里面。
吴翩翩垂头不语,既已生娑婆,既已情重,就算五苦临身,她也不想放下,况且也无法放下!她只要风墨竹活着!
明悟大师又看向风墨竹,四目相接,风墨竹忽然感觉那双从容慈悲的目光一直看进了他的心底,似乎他心中所有的灰沉与阴暗都无所遁形,然后就听见苍老柔和的声音道:“施主的心结怕是由来已久,日日烦恼痛苦,也是成因之一!”
风墨竹感觉自己就如一颗微尘浮在阳光下,无所遁形,孤独漂浮无依,既觉自己罪孽深重,又觉明亮温暖,泪水汩汩而下,俯身拜下,以额触地,哽咽道:“请大师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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