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姑娘握了叶子戏凑在一处说小话,石婵石娟两个挨在一处说些嫁前心事,杏叶从前头过来了,手里捧了个食盒,笑盈盈的走到蓉姐儿面前:“大姑娘,这是吴家太太送来的,太太叫我送了来,给姐儿几个尝个鲜头。”
蓉姐儿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碟鲜灵灵樱桃摆在透光的琉璃碟子上,个个都有拇指大。樱桃早已经下了市,蓉姐儿自吃过一回李家送来的奶酪樱桃,就一直馋着,五月天才热起来,王家便没断过这道鲜果盆,不意现在竟还有新鲜的。
蓉姐儿“咦”了一声,抬头看看杏叶,杏叶道:“说是自家庄子里头种的,知道姐儿爱吃,这才送来。”看看蓉姐儿笑弯的眼睛又说:“我已经叫前头厨房备了奶酪来,要干着吃还是湿着吃,都由着姐儿。”
石家两个姐妹瞧见了笑一笑:“吴家在山上有个庄子,整了一大块平当果园的,昨儿才送家来两筐樱桃,各房里分派来也只这一碟子。”
雁姐儿听了垂眉不语,她的院里别说樱桃果子,就是樱桃梗叶也不曾见过,庄媛姐听见要用奶酪拌了吃,拿帕子捂了嘴:“我受不得那个酸味,还是干吃罢。”
兰针甘露早拿了小碟子一人面前分得十几颗,蓉姐儿等酪来了,舀了满满一勺浇在樱桃上,雁姐儿看她一眼,心头黯然,既是生辰礼,怎么会单单只送了樱桃过来,想是还有别样东西,不曾拿出来,只不知道送的什么。
想到吴夫人,她便想到了那个人,在吴家的花园里头打过一个照面,他穿了一件靛蓝色的衣裳,腰上系了白腰带,挂的玉佩银三事,络子也是拿白蓝丝绦打出来的,坐在石青磁的凉墩上,看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雁姐儿想往正堂去请安,这条路却是必经地,她隔了花墙想等他自行离开,哪知道他只坐着不动,后来问了正房的丫头,才知道是表姑母婆家妹妹的儿子,算起来,算能称一声表哥的。
那时徐小郎还住在舅家,吴夫人带了儿媳妇回娘家,把他也一道带了来,想让家中哥哥的几个儿子与徐小郎亲近亲近,亲戚便是越走动越亲的。
他刚除了重孝,哪有心思玩乐,想着科举还要等上三年多,家里又已经开始给父亲相看继室,一桩桩事加在一处,有人处自然应地得当,无人处便眉头深锁,手里捏了片细竹叶,转着梗子发怔。
雁姐儿这时也在守孝,她比徐小郎不同,父亲孝三年才守一年,母亲又去了,加起来有四年孝,因着别家客居,连孝都不能带,只能穿淡色衣裳,吃饭也只捡素净瓜菜食用,略尽一尽心,此时见他眉目郁郁,心有所感。
等得急了,也顾不得大防,拿扇子掩住脸一路过去,徐小郎这才惊醒过来,急急站起来回避,连来的是谁都不及细看,转到了镂花墙后头,背了身等雁姐儿过去,还道了一声恼:“得罪。”
雁姐儿一步步慢行,到了正堂给吴夫人见礼,几个大人坐着说话,她便跟石家两个姐儿坐着听,这才知道徐小郎家中是甚样情形。
原来她心中只怨父母名字起坏了,雁姐儿雁姐儿的叫着,父母一去,她便真成了失怙孤雁,寄人篱下有个存身处便已是难得,再想着依靠却是不能,如今徐小郎虽有父亲在,也不过是只孤雁儿。
心里存了这个想头,待他的消息便十分上心,吴夫人回了金陵哪有不来娘家的道理,石老夫人见了女儿也要问问夫家情状,晓得徐小郎日夜苦读,待出了孝便要下场科考。
石家也出了一个儿子是考过举的,虽是个乙等,总知道些细务,徐小郎家中几个哥哥并不亲近,吴夫人便把他带到石家来,让弟弟给他分说考场里头是个甚样规矩。
虽去的不多,一年里了有两三回,这两三回,便叫雁姐儿心头如吃了蜜一般甜,晓得他也在苦挣,她也是一样,当初离嫁,只许她带随身用的东西,除了两个小丫头,便只得一个养娘在身边,若不是养娘手快,把一匣子金银倒进马桶里,身上都叫婶娘翻了个遍。
这点感慨不知怎么就织成了丝网,雁姐儿晓得石家不会给她说亲事,老太太待她再看顾,也不能绕过叔伯给她定亲,这深宅大院只能靠她自家为自家打算,石家几个表哥俱已经成亲定亲,满眼看过去能瞧见的便只有徐小郎一个。
若是,若是两个彼此相知,等他中举了上门提亲,叔伯们哪里敢不应,她每每想痴了,可再回神来,自家心里也晓得不能够。
徐家凭了什么要她一个孤女,把这番心思瞒过养娘,可这腿儿长在她身上,却不得她自主,只要耳里听得他的消息,便要细细留意,若他来了石家,她便放下绣棚,只往花园子里走,盼着能遇见一回,便是不说话,只看一眼也是好的。
果叫她撞见了,一条夹道两边通人,中间开了个月洞门,两个俱是急步而行,雁姐儿才要迈脚过去,便一下撞到徐小郎身上。
他赶紧退后两步道恼:“对不住,走得急了。”又打量看她是不是撞坏了,眼睛就像要把她烫熟似的,她连声儿都发不出来,只捂着胸口闷咳,叫丫头扶着,还当她撞懵了,左右瞧着手脚都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