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还红。
这是她一路行来,见过的最残忍无情的王室,也许是淘汰尽了善者和弱者,剩下的人都自私残虐,落云世子妃如是,浮水二王子如是,不用说,整个浮水王室,都如是。
当初浮水不愿她入境,宁愿送上选拔好的男子请她转道落云,或许就是不愿她进入浮水王都,发现浮水王室这样一个残忍的秘密。
命运的有些壁垒,越不过,绕不开。
身后隐约有些动静,她霍然回首,就看见井口里,缓缓升起一张可怖的脸。
脸已经坏了半边,现在还溅着斑斑血迹,月下满地尸的废院子里,这样忽然冒出来的一个人头,足可以吓得人惊叫。
连左丘默都惊得退后半步,景横波却惊喜地“啊!”了一声,道:“东迟!”
浮水的神武大将军东迟,为保护大王被毁了半张脸,也因为功高震主被暗害的将军,毕竟武功基础尚在,在最危急的时候,藏入了井中保命,也真难为那一尺多的小井,是怎么塞下他粗壮身躯的。
东迟的脸上却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只有无尽的屈辱和难堪,爬上井台,默默看了满地尸首许久,猛地抹了一把脸。
粗豪汉子,丑恶的脸上一片濡湿。
他哑声道:“我该拼死力战护佑她们的……”
“那不过多一个死人而已。”不等景横波安慰他,一个声音冷冷地接话,景横波屋子后的厕所里,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眉如远山青黛,鼻挺似玉峰,一双眸子深邃浑圆,夜色中熠熠如野猫。
景横波没想到还有一个幸存者,就是那位昀贵妃,她看起来竟然毫发无伤,裙子上居然没有血迹。
迎着景横波目光,她道:“我在听见风声不对的时候,就躲了起来。那些人搜查了你的屋子,却没有想到再到后面看看茅厕。”
景横波长长吁了口气。
或许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活下来的两个人,一个是有武功在身的大将军,一个是在宫中原本长袖善舞的宠妃。只有这两人,不是纯粹的失败者。
不过,还有一个人。
“那个黑衣少年呢?”她问。
“火头一起,他就出去查看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景横波总觉得那个黑衣少年身份诡异,忍不住问,“他是哪家豪门之后?或者王室?”
东迟摇摇头,“什么都不是,他是平民出身。”
景横波有些诧异。
“我们这群人,当初互相不认识,各自从宫中家族中逃出来之后,得到了他的帮助,他将我们这群人集聚在一起,想办法逃出了浮水,一直投奔到这里。我们只知道他叫钟离志,是浮水一个普通平民,家中也学医,据说和浮水医圣是死对头,还曾经因为和浮水医圣斗医,导致中毒,所以才救了我们这样一批人。”
左丘默忽然急声道:“那些人还在岛上!”
景横波转头,就看见一大群黑影在前方山坡上飞掠而过。
岛不小,也不大,这群人发现了必杀的目标,又下了手,就绝不会草草离开,一定会将整个岛都篦子一样篦一遍,不留活口才对。
景横波想起还留在裘锦风那里疗毒的耶律祁,顿时心急如焚,说一声你们好好躲藏,等会我来接应你们便要走。
但几个人都紧紧跟了上来,昀贵妃道:“浮水天罗军杀人一向斩草除根,事到如今,聚在一起才有生机,你如果不嫌弃我是累赘,带我走!”
东迟则道:“我相对熟悉浮水军队的作风,或许可以帮你一把。”
景横波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再抛下他们也不可能,至于带走这两人,会不会引起浮水王室敌意,已经顾不得这么多。
东迟背起了昀贵妃,左丘默牵住了东迟,景横波在最前方,一起向岛东边掠去。
刚出了院子,进入树林没多久,就听见不远处风声急响,脚步唰唰掠过,几人立即俯下身,藏在还残留着烟火气的草丛里。
头顶有人在问,声音冷酷,“院子里都处理了?”
“回将主,已全部筛过一遍。”
“这岛上情形如何?”
“岛南边已经没有活人,岛东边还有几户人家,刚才已经逼问过了,是这个岛的岛主及其从属,这些人擅长医术,但没什么武功。”
“好极。”那将领狞笑一声,“既然没有高手,咱们也就不用偷偷摸摸了。甲队,你们回大院,将所有脑袋割下来,带回王都领赏。老天护佑,给咱们阴差阳错完成了这个任务,就算给左丘默逃了,也照样是大功一件。记住,所有脑袋,拿名册去核对,少一个都不行。其余人,跟我去岛东边,这岛主竟然敢收留我浮水叛逃大逆,咱们就灭他个满门!”
“是!”
景横波抬起头,月光暗昧,头顶上一张张狰狞的脸。
身边就有尸首,也不知道是谁的,一队士兵快速地冲了下来,要翻动尸首,割下头颅领赏。
不用问,马上就会冲到她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