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对方踪迹,不得不打道回府。
景横波收到消息之后,当即令留守在玳瑁的一部分军队,前往雪山寻找九重天门所在,但那一片雪山连绵数千里,要想找到天门所在地谈何容易,景横波为此不惜在雪山附近派驻一支军队,专门负责找到雪山所在之地,什么时候找到,什么时候结束任务,又命人寻找紫微上人耶律询如一行,希望能从中得到线索。
与此同时,所有和她交好的部族,也接到了秘密寻找宫胤的任务。但景横波不抱什么期望,她知道,真正要想找到他,只有靠自己。
一边追索离去的人,一边处理朝务。邹征和明城,被分别关押在玉照宫地下深牢之中。景横波没有第一时间处死他们,令众属下很是诧异。景横波对此依旧没有解释,她于一日深夜,亲自下地牢看了这两个新俘虏,没有允许任何人跟随。
当晚,男牢之内寂寂无声,似乎没什么动静,没多久景横波便走了出来,英白亲自陪着她,原以为看见和宫胤容貌酷似的邹征,会让景横波情绪波动,然而此刻昏黄灯下,女王唇角笑意依旧懒散,大抵只有非常熟悉她的人,才能从那懒散笑意中,看出以往不属于景横波的杀气和讥嘲来。
英白迎着灯光下越走越近的女王,恍惚中却觉得女王似乎在越走越远,当她离天下越近,离当初那个放纵明朗,万事不萦怀的艳丽女子,也就越远。
她裙角的香气悄悄弥散,四面护卫恭谨低头,擦身而过时,英白听见女王做梦一般地道:“真的很像啊……”
他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很花了功夫啊……”
他又嗯了一声。
嗯完这一声,他忽然惊觉不对,随即便见女王回首,明媚眼波,凝注在他身上,英白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不得不咳嗽一声偏转头。
“看来大统领很擅长此道,所谓有一便有二,给我也调教一个如何?”
英白心中一震,霍然抬头。
月光下,女王笑意深深。
不等他回答,景横波懒懒道:“去女牢。”
看着她腰背挺直的背影,月华与裙裾都如水,悠悠远远地漾开去,像一场落尽繁华的梦。
英白怔然良久,轻轻叹息一声。
和男牢的安静不同,景横波到女牢时,离得还远,就听见里头摇撼牢门之声,看守女牢的护卫低声道:“里头那个,一直吵着要见女王……”
景横波站定,望着底下阶梯被月光洗亮,再被黑暗遮掩,一路森森白骨色,延伸往地底,让人只觉得,这一去就是地狱。
她微微冷笑一声,做了个谁都不要跟来的手势,缓缓下阶。
地牢里永远飘荡着阴森腐臭的气息,那些气息很难辨明,却让人联想起所有和腐烂血肉有关的东西,景横波听着步伐踏响石阶的声音,忽然想起自己也曾坐过牢。
那是襄国牢房,也在襄国皇宫中,属于大牢,却没有这么血迹斑斑阴森可怖。
那也许是因为,那次的坐牢,也是他的安排吧。事先经过了打扫,不让她真正受影响。她记得还很温暖,身下垫着软软厚厚的稻草,那稻草甚至有阳光的干香味道。
曾有一个人,呕尽心血,来爱我。
她慢慢踏下阶梯。
当初忽略的细节,到如今历历重现,每一翻念,都是刀在无情翻搅。
地牢里,那个比血迹斑斑牢房还要血迹斑斑的女人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拾阶而下的景横波。
那一霎她眼底燃起烈烈火焰——这样的景横波,这样尊贵荣华,居高临下的景横波,是她生平所最恨见。就如当初宫胤亲自护送女王,就如当初六国八部百里迎驾,就如当初广场红毯接女王,就如当初景横波就任女王时,所有风光云集,目光汇聚的日子。
那些日子她被恨与嫉妒日日噬心,直到那一夜帝歌飞雪,看景横波惨白落魄,被逐皇城,那种仿佛万蚁噬心的痛苦,才消弭了大半。
可她如此命运不济。
哪怕景横波走后,她依然被欺凌被漠视被羞辱,好容易熬到夺了皇位,皇后宝座还没坐热,忽然又堕入他人陷阱,不得不在帝歌城头再见那生平最恨的女子,不得不再次在她脚下辗转哀号。
她的手指,紧紧握住儿臂粗的铁栏,嘶哑的声音,在牢中回荡,“你为什么没中毒,为什么没中毒!”
景横波倒没想到她第一个问题是这个,怔了怔才笑道:“就许你看见我就知道要害我,不许我看见你就知道你要害我?”
明城忽然开始猛烈咳嗽。
景横波缓缓伸出手,指尖慢慢剥出一层薄如蝉翼的手套。
“我曾在手上吃过亏,所以很多需要打架的场合,我的手上都有手套。”她微笑盯着明城的脸,觉得她脸如死灰真的很好看。
明城软软地顺着铁栏滑下去,似乎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整个人在地上软成一滩烂泥。
“听说你自从关在这里,就闹得一刻不停。”景横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很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