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胤宫胤,人家男朋友都送女朋友花。”
“自己去静庭摘。”
“没情趣!没味道!没人性!”
那一朵花,自她走后日日开放。
他在他不在,她在她不在,这清晨一朵花,都被严格执行。
他是不是总宁愿将所有的事,做在背后,好让她在无法追回的时候,更加叹惋悲伤?
靠墙的柜子,她记得放着她的箱子,然而现在柜子拉不开,柜门已经被锁死。
是他将属于她的一切封存,宁可永久活在回忆里。
她却已经不愿意再面对这些回忆,逃也似地出了殿,下意识穿过那边门,门果然没有锁。
推门声吱呀,恍惚还会有人走过来,一气喝掉她加了料的鸭汤,仿佛还会看见蒙虎对她眨眼,眨左眼示意他忙,眨右眼示意他不忙。
她眨眨眼,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硬硬地咯着痛。
静庭红枫未到开放季节,枝叶青绿,她从红枫下过,想着那日三人树下对酌,想着那预示未来和真相的真心话和大冒险,想着那一日他背着她走过的揽胜阁、飞阑亭、萃华楼、冶春湖。想起她在湖边的大声呐喊。那喊声激起那桥下层波叠浪,卷起千堆雪,浪潮至今日不休。
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至始至终,要说的只是这一句,然而没有回音,没有回音。
她缓缓步入静庭书房。
静庭居然没有人,此时此刻这大荒中枢之地,竟然空寂了殿室,似乎有人,存心要将宫殿腾空,将往事腾空,好让她彻彻底底进驻取代。
她站在宫胤常用的书桌前,桌面上竟然铺着黄铜镜面,她抬起头,对面花墙后,正是她的秋千。
往日自己荡起秋千,总在埋怨窗内的他总不抬头,却不知道她在秋千上看他,他在镜子前俯首,秋千装饰了他的窗子,谁装饰了谁的梦。
她缓缓拉开抽屉。
抽屉里一卷黄绫旨意。除此之外桌上桌下没有任何东西,本来这里该是案牍累卷,然而此刻似乎也被清空了。
只有这一卷旨意,是他给她的最后的安排。
她凝视良久,很想就这么狠狠关上抽屉,落锁,转身,离开静庭,离开帝歌,乃至离开大荒。
我不要你的苦心安排,我不要你的心血作伐,我不要踏在你的牺牲和鲜血之上,走上女王空虚寂寞冷的宝座。
然而最终,她的指尖,慢慢触及那一卷没有温度的黄绫。
到得此刻,她已经没有任性的理由。
她已经不能够是当初那个任性恣意的景横波,他人的牺牲越重,她越不能放下前行。当肩上担上无数人呕尽的鲜血,她只有拭干血迹前行。
绢很干净,带着漆封的气息,似乎是刚从密室内取出,字迹和印章却不新鲜了,应该已经准备好了一段日子。
旨意上的字迹,她看了好久,太久没见他的字,以至于一开始她只盯着他的手迹,却失去了将字迹连贯在一起的能力,好一会儿,那些字眼才串联成完整的意义,蹿入她的脑海。
“……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国祸……伪帝宫胤,着即废除尊号,永逐大荒。”
手指一颤,黄绫落地。
一霎间似惊电劈过,恍惚又是那夜雷雨,杀戮场血花成墙,那垂死的桑家护卫一步步以肘向宫胤爬近,身后拖出一道道长长的血线,瞬间被雨水淋漓涂抹。
他临时的嚎叫,似雷声响彻静庭,在场的人不知是因雨还是因语寒战不休,那一幕永难于记忆中磨灭。
“宫胤!你必身受天噬,跌落深渊。众叛亲离,永逐大荒!”
哐啷一声,景横波颤抖的双腿,撞着了身后的凳子。
宫胤!
这就是你最后的安排!
你将这天下相让,你将自己放逐大荒,你将这帝歌三旗空扬,只为等我归来重新补上。
砍断的旗杆不修,是否因为你早已决定,那里不再留下你自己的位置?
这一卷旨意,是否在帝歌雪夜之前,就已经写就?
是否在很久以前,你就已经将这步步印辙布好,一步一血,一步一雪。
浑身冰凉,眼眶却火一般的热,浑身的颤抖无法止歇,她忽然捡起旨意,狂奔而出。
狂奔。
过静庭,过寝殿,过玉照宫,过长长宫道,过八道宫门。她风驰电掣的影子,将那些惊动的侍卫甩下,整座玉照宫里,都是她狂奔的身影,衣衫在风里荡开,斑斑血迹,一霎不见。
她奔上宫城。
城下广场,泱泱人群,那是因为帝歌危急而赶来的群臣们,都惶然聚集在一起,求见皇帝,并惊恐地竖着耳朵听城门那边的动静。
有人无意中抬头,忽然惊叫,“快看,上面!”
众人抬头,就看见玉照宫城之上,不知何时立了紫衣的女子。
她满头黑发荡在风中,手中紧紧抓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