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挺美的,就是太高了……”
“他装的。”拥雪一针见血,“他根本故意让七杀抓住的,他就没打算让别人扮。”
景横波敛了笑,半晌哈哈一声。
“看看我们的美人新娘子。”七杀闹哄哄将人推出来。
景横波怔了怔。
门槛上扶墙婉转低首的妙龄女子是谁?
云鬓花颜,肌肤如雪,垂下的浓黑睫毛如鸦羽,青丝闪耀午后灿烂的日光,却不抵她眸子晶莹璀璨,漾一泓秋水。
而唇色嫩红,恰如新春第一支桃,娇艳至让人不忍采撷。
更重要的是,她“身量未足,娇小玲珑”!
景横波踮起脚,数七杀人数,想看看是不是司思扮的。
“缩骨啦。”七杀大笑。
景横波吁一口气,拿过紫蕊奉上的专用来装逼的折扇,一摇一摆上前,在七杀的得意大笑声中,轻轻挑起耶律美人的下巴。
“小娘子貌美如花,不曾想甘心下嫁。”她谑笑。
耶律美人抬头,一霎眸中光芒流转,似有深意,随即唇角亦掠起一抹笑。
竟也如春日桃花,堪称动人。
“因当初错待于她,现如今愿随天涯。”他轻轻笑。
景横波手一顿。
一瞬间看进那双眸子,眸中并无笑意,深深邃邃,似藏万千心事。
她慢慢抬手。
雪白折扇无字,遮彼此相视眼神。
想当初高骑大马,看遍帝歌花,万千心事都虚化,翻覆间笑红尘多痴傻。
到如今重头再来,一心捧就,却再辨不得真假。
不过道一声今日,雪好大。
……
入夜的襄王宫,点燃了整个王宫的灯火,一色深红瓜形灯盏勾勒出王城巍峨轮廓,远远看去像黑色的大地上矗立起一座火焰琉璃之城。
宫门广场两列高树都披了彩缎,在一排八角龙凤喜字纱绢灯照耀下七彩流光,地面也斑斓五色,如铺彩毯。
广场前车水马龙,衣香鬓影,半个广场挤挤挨挨,集齐了崇安能看见的各种型式的马车,也集齐了崇安乃至帝歌大多达官贵族。
除了少数身份极其尊贵者,绝大部分来客都会在广场下车,由宫人前来引路,至王宫燕禧殿参加宫宴。
襄国王室的定亲之礼,既铺排又简练,虽遍邀宾客,但仪礼本身不算繁琐。届时作为准新娘子的和婉,要先去参拜王家祖祠,然后自内宫出,当着各国宾客的面,和雍希正在礼司早已备好的金册上合印,便算礼成。
不过据说大荒六国八部的仪礼还各有区别,具体怎么做,还要看襄国这边的特有规矩。
景横波和耶律祁下车时,递上礼帖,听见礼官长声传报:“禹国薄少师偕夫人到——”
立即就有宫人前来迎接,很自然地走到景横波面前躬身,“少师大人请。”又有年轻宫女上前来搀扶耶律“夫人”。
景横波袖子掩住嘴,咳嗽两声,忍住即将喷出口的笑。
耶律“夫人”娇怯怯地靠在她肩头,掐着她的胳膊,“男儿气态,男儿气态!”
景横波清喉咙,站直身体。
男儿气态要学吗?不用,回想太史阑神情姿态就行了。
即使景横波自认为和太史阑是死对头,也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没有人比太史阑更能扮男儿。这并不是说她举止如男人粗俗。而是她天生姿态笔挺,行事狂纵风流,有种男子都及不上的潇洒气度,有时候看着她,你明明知道这是个女子,却恍惚总觉得,她做个纵横天下的男人,也是很适合的。
学着太史阑神情气态,自然而然会觉得胸中生豪壮之气,景横波忽然有点恍惚——太史阑现在在做什么?另外两只在做什么?想必她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最女人的那个现在在扮男人,最懒散的那个现在在最辛苦地挣扎吧?
她抬起手,抚抚心口,唇角一抹从容的笑意——据说在一起的人,运数会有转移的说法。她这么惨,应该能换那三只一路平安坦途吧?这么算倒也值得,当然,以后见面了,一定要和她们要回辛苦费,尤其要和太史阑要双倍——太史阑那么皮糙肉厚,最该吃苦,她这么身娇肉贵,最该享福,如今她没能享福,一定是代太史阑吃了命运的苦,当然要她双倍赔。
不过假如她吃了苦,那三只也没过上好日子,她一定会砸了这贼老天!
一侧耶律祁转头,盯着她此刻笑意,微微有些发怔。
这段日子来,她如常大笑微笑贼笑甚至贱笑,一切都似乎没有改变,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笑意背后,那一抹散淡和漫不经心。
仿佛那样的笑,也不过是笑而已,不含多少真正愉悦,甚至似这夜的风微凉。
然而此刻她的笑,弧度并不夸张,只是浅浅一抹,他却少有见她如此笑意——温柔、纯净、平和、怀念,眼眸里闪烁着最绵长的星光。
她为谁而笑?
谁能令她此刻笑意如风中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