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霜一觉睡到天亮,整个夜晚算是这些日子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了。
睁开眼的时候,只感觉多日的疲惫一扫而空,浑身神清气爽,轻快地不得了。
隔着窗户,看到外面小尼姑已经开始劳作,正在扫地上的落叶,一下一下,极是认真。
她赶紧起来,简单洗漱后,走过去,“我来吧,你歇会。”
小尼姑有些意外,微笑着摇头,“这是我的本分,施主不必施以援手。”
梅霜说道,“什么援手不援手的,我来了又不是做客,你扫了半天了,我来收尾......”
小尼姑拗不过梅霜,只得再去找了把扫帚给梅霜。
梅霜接过扫帚娴熟地扫了起来,扫完后,梅霜又和小尼姑一起去后山泉眼处担水,小尼姑每日干的活被梅霜分担了一半,倒十分不好意思,“施主,再这样,住持该说我了。”
梅霜帮着把水倒进缸里,抬手抹抹额头细密的汗珠,笑到,“这有什么,谁干还不是一样,再者能在寺庙中干些洒扫之事,也是一种修行,何乐而不为?......”
小尼姑不再多言,只合手念“阿弥陀佛。”
隔着窗户听到外面的说话,住持禁不住闭目合手低声念道,“善哉善哉。”
她回转身看看身侧一早起来就跪在佛像前诵经的楚惜若,“静慧,你可认为她亦有改变?”
楚惜若依然闭着眼睛,轻轻道,“昔日的她,脾性乖戾,为人张扬,岂肯做这些粗活?除了在太后面前乖巧,就是等闲王公大臣的千金小姐,也难入她法眼,她那同父异母的妹妹,更是被她呼来喝去,全无姐妹之情。住持看她现在,性情直爽,全无半点之前千金的架子,若非那张面孔,谁能料到眼前的林雨湘就是之前颐指气使的左相心尖上的嫡女千金梅霜呢?之前她无时不刻不在算计我,但如今就仿佛之前的所有嫌隙全无,她待我也是如朋友般,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向来人一旦转了性子,犹如脱胎换骨......”
住持点点头,颇感欣慰,“你说的对,也难为你之前受她诸多非难,又被太后禁于佛堂修行,想来这么多日子日夜诵经,你也心宽不少,居然没有记恨于她......”
楚惜若身子微僵,缓缓睁开眼,放下手里的经书,望着上方宝相庄严的佛祖,轻轻叹口气,“住持,尽管修行时间不长,我亦有所得。但到底是凡人,心还做不到毫无私心......”
住持微微拧眉,显然不明白这话所指。
楚惜若双手合十,在佛像前深深一拜,起身的时候淡淡道,“佛祖面前,我可说说我的心里话......自从多年前我与洛王爷相遇,洛王爷许我一世为妻那一幕还时常浮现在我眼前。彼时,他是战场上骁勇无敌的洛王爷,而我是镇国将军家的千金小姐,两情相依,算得上一对璧人。他许我一世为妻,我也总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说到这里,楚惜若沉默了一会,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居然有了丝丝暗哑,“总以为时光会停留在那会。他安定边关,即使常常不得见心里也总是甜蜜如许,只因为心底还有个美好的等待。却从来没有想到,他终究是从洛王爷变成了皇上。皇上之妻,不是任何人都能当得起的,即使他执意要我进宫,我也不能也不敢......”
说到此处,楚惜若又深深拜下去,“朝政大事,与后宫相连,太后明鉴,将我禁于佛堂,明着是为新任皇后让路,实则是对我有所保护。”
听到这里,在窗外的梅霜惊呆了。
就连住持听到后也是愕然出声,“静慧......”
“家道破落,我已无可依,进宫也不能为昔日洛王爷之妻,却要与那群芳争宠,我的性子根本无法在宫中立足,我无法在后宫立足必然会牵扯皇上精力,久之则让皇上忧心,太后自然不会容许我存在宫中......”
住持默然,楚惜若能看到这一步,确实是用心了。
她怔怔不知如何开口,楚惜若接着说下去,声音竟然有些凄凉和无力,“我知道,我不见了,皇上一定会想念我。每每想起皇上会时刻思念我,都足以温暖我的心,纵使从此与皇上不得见,此生常伴青灯古佛,却能在他的心里难以磨灭,也不枉此生。却不曾想——是梅霜破坏了这一切,正是因为那不合时宜的相见,让我连这样心底仅存的一点温暖都没有了......”
梅霜在外面听得呆若木鸡。
破坏?她让皇上去找楚惜若竟然是破坏了她的念想?她不是好意成全了他们吗?
果然,住持问道,“静慧,为何这样说?”
楚惜若长长出口气,语气低沉下去,似乎有着无限的惆怅和心殇,“皇上来看我了。可是,住持,你知道吗?我在皇上的眼睛里,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影子......那一刻,我才明白,他的心里,终究是有了旁人。心灰意冷的滋味,我算是尝到了......”
听到这样的话,梅霜的心忽然就“怦怦”跳了起来,连手心里也似乎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