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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济南到泰安的中断,有一片起伏的群山,两座大山的褶皱里,上下依次坐落着三个村子,当地人合称它们为东三峪最新章节。其中井上峪最大,人口约一千多户、五六千口人;六里庄次之,人口减半;云门寺最小,约井上峪的四分之一,且住在半山腰里,地无半分平,抬头即见山。
井上峪村的村口有一颗千年银杏树,村子里的人一律叫它白果树,因为一到秋末的时候,那硕大无比的树冠上常有累累坠坠的无数白色的果子,被风一吹掉下来,常常是孩子们顶喜欢捡的好东西,抢回家去让大人放在灶火上一烤,顶解馋。
大人们,以及东三峪村进出山口或赶集、走亲戚、看病抓药,以及做其它谋生营生的人,走累了常常喜欢在树下乘凉,歇歇脚闲聊一阵儿。山风吹来,满树油绿的叶子飒飒作响,那个舒服劲就甭提了。
不仅如此,那树身及树冠形制也好,树身斜向村外,树冠婀娜多姿,竟像盘龙卧虬一般,年老的人常常端详着那树头说风水好TXT下载。
其实井上峪村的风水一点也不好,靠山却没有水吃。这么大的庄子只有一口从山上流下来的细流山泉截砌成的井,丰水年吃水尚且无虞,万一碰上干旱,满村的人只有干忍着,一盆水重复着用,省了又省。所以听老辈人说,这棵白果树为什么树身斜向村外,就是因为小时候缺水旱的,再加上山风大,久而久之就成了这个形状。
柳夫人坐在树下那块长而光滑的枕石上,身上披着半床毯子,她把身子靠在那棵白果树上,常常一坐就是半天,也不和人说话,只是痴痴地望。人们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看什么,是看老远的西山,或者是听山外边隐隐传来的火车的叫声,谁知道呢。
“娘,回家吧,这里太冷了,山风凉。”吕志信走过来,往常十分讲究穿戴的他,这时也已经换上了当地人几乎千篇一律的大棉袄,老棉裤,连个帽子也没有。那棉裤裤腰十分的肥,穿上以后左右一丏,用一根布条或麻绳扎住,还是挺暖和的。
柳夫人看看眼前的儿子,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回家不还是一样的冷吗?还不如在这里晒阳阳。”——当地人说晒太阳叫晒阳阳,暖和。
吕志信显得极端的无奈,现在的他入乡随俗的连称呼也跟着变了。“娘,都怨当儿的无能。不过,那魏老头也是,这都半年多了,连个信儿也没有,他不会把咱们家的东西拐了溜了吧?他可是对咱们知根知底的人。更何况咱们家现在又沦落成这个样子。”
“你放屁!”柳夫人轻轻的用枣木拐杖打了吕志信一下,“你魏叔不是那样的人,人家要是有外心,早就趁机溜了,还等到你爹出事后忙前忙后的跟着一起担惊受怕。以后不能这么琢磨人。”
“行,我记下了。可是,他这不是让人着急吗?你好歹来个信呀!”吕志信回头望望村外。
“你是受不了这里的苦了吧?”柳夫人一边走,一边冷冷的问。“甭说是咱这样的人家,就是龙子、龙孙、阿哥、格格、公主、嫔妃去了事,也必须像寻常人家一样能吃苦。人啊,没有受不了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
福生赶了过来,他帮着吕志信一起把柳夫人搀上了那个回家的坡。福生已经长大了,成了壮劳力,虎气生生的。不过,他还是把柳夫人叫老夫人,而不像村子里的人那样称呼婶子或者大娘。
“老夫人,梦林哥来了,正在堂屋里等您呢,看样子好像有大事商量。”福生高兴的说。
柳梦林是柳夫人的娘家侄儿,也是井上峪村她唯一的亲戚,家底还算殷实,在村中间开了一家中药铺,小病小灾的倒也看好了不少,是东三峪一带的“名医”。
柳夫人一家刚来的时候,人家确实帮了大忙,把一整套大院子腾出来,安顿一家老小,他自己呢,在村中间又重新盖了一处新宅。其它诸如柴米油盐、锅碗瓢盆、被卧穿戴等一律接济了不少。逃难时走得急呀,过冬的衣服不是都没带吗?
“姑,你可回来了,我正有事要和你老人家商量呢。”柳梦林亲自把柳夫人搀到椅子上,他自己则搬了把杌子,亲热的挨着柳夫人坐下。
“啥事?说吧。”柳夫人慈祥地看着侄子和侄媳妇。
柳梦林想了想,“姑,这事我要说出来,你老人家可千万不能生气。”他又瞅了瞅一边的媳妇秀菊,“哎,还是你自己说吧,咱姑又不是外人。”
秀菊不像城市里的媳妇,说话细言慢语的,她干练、利索,说话也干脆,家里家外,做饭种地,绝对是一把好手,有时还帮着丈夫抓抓药。农村媳妇嘛,泼辣、能干是第一位的。
“姑,我可就说了。”秀菊也不客气,开口就说,“俺二兄弟志信岁数也不小了,要是在农村,儿子早就抱上了。再说,咱们家也该冲冲喜,去去晦气。这不,说的念的就该过年了,要是你同意,咱这叫双喜临门,以后的日子就不愁过了——这事我和你侄儿商量了半天,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女家是谁呀?”柳夫人笑眯眯地问。说实话,她从心里喜欢这个侄媳妇,尽管粗手大